海间

第十章

2018.11.2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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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穆的宫殿里平添了几分活泼的生气，仆人们都在议论着殿下身边的那位五条国王子。三日月宗近接待的达官贵人和各国王室极多，却从来一个人像他那样在封地的宫殿里留宿这么久，更不用说每天晚上的共寝——这个事实令人惊讶，一天不到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最先发现的仆人亲眼看到了在纱帐里赤身裸体相拥而眠的两人，她是奉命在清晨照例去给房间的花瓶里更换新鲜的龙胆花。

于是他们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起他，猜想着他身上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吸引殿下。他和气而亲切，金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一看就是一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他们总是能看到他四处游荡的身影。如果不是身上受了重伤，大概还会比现在活跃上十倍——但其实也差不多，他似乎从不将自己受的重伤当回事。除了不肯安分地待在房间里，他每天下午都要抽出时间去练箭，现在又正在与殿下比试武艺。

房间空旷，除了亮着的油盘与照明的烛火外，就只有一层铺在地面上防滑的地毯。鹤丸国永穿戴着简单的防具，三日月宗近亦然。两人紧绷着脸，不带一丝笑意。这场比试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周围的仆从早已看得心惊胆颤，有的甚至捂住了眼睛。而三日月宗近的亲信们大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切磋的两人，努力想多看出些门道，用以日后揣摩与学习。

霎时间又一声巨响，三日月宗近的剑锋压上了鹤丸国永的，他用力抵住，手臂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用来抵御的盾牌早就在之前被击落在地，不过他也以诱敌之策卸去了三日月宗近的盾。现在两人都是一人一剑，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仅仅是支持了几秒钟虎口便已麻木，他感到了他锐不可当的气势。三日月宗近的目光沉静，眼神锐利，弓步使力的鹤丸国永比他矮上一头，仰视他时默默咬紧了嘴唇。手臂上承受的巨力几乎要让血管爆开，这份沉重的、让身体几乎要倾覆的压迫感来自于面前的人。胸前再度传来了撕裂一般的痛楚，鹤丸国永咬紧了牙关，暴喝一声，挥剑挡开了他。

汗水滑落脸颊，发根处热气袅袅。他不理会铠甲下方衣物慢慢泛出的红色，抢先一步砍向三日月宗近的腰侧。这次攻击意料之内地被挡开了，三日月宗近迅速反手刺向他的胸口，鹤丸国永全力回防，不料他只是佯攻。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腕上便传来了一阵剧痛。

长剑脱手，背心已是汗水淋漓。鹤丸国永大口喘着气，双腿几乎失去站立的力量，双臂的肌肉在酸痛里微微跳动。他低头看向已经透出铠甲的赤红，随即就被三日月宗近拉到了怀里。

他带着他坐到了毯子上，飞快地用剑将系着铠甲的结扣挑开。只听哐当一声，胸甲掉下后里面的衣服已经渗出了一片红色。三日月宗近又划开了他的上衣，纱布上的大片血红更加触目惊心。他轻轻用剑尖划开了被浸湿的纱布，接着看到了伤疤处的痂果然已经尽数裂开。

他放下剑后做了个手势，一边的仆人们端来了备好的清水和药物。亲信们早已发觉了鹤丸国永的异状，令他们提前准备好了。比试到约莫一半的时候伤口就已经破裂，然而两人都没有停手的意思。到了最后，连他们都能看到鹤丸国永身上的血渍。

斜靠在三日月宗近的怀里，鹤丸国永呼吸急促，大量失血让他有些头晕。三日月宗近让他躺平，用沾湿的丝巾替他擦着伤口周围。金盆里的清水很快就被染红了，他放下手里的半红半白的帕子，鹤丸国永偏头看向三日月宗近。尽管脸色苍白，然而他的精神很好，酣畅淋漓的比试让他心情舒畅。

见他一脸凝重地开始给自己的伤口小心地上药，他轻笑着小声说道：“现在这样体恤，刚刚也不知道手下留情一些。”

没有三日月宗近的命令，仆人们都站在门口，悄悄地看着他们。三日月宗近瞄了他一眼，手上没有停，动作十分轻柔：“拿着武器的时候面对的是敌人，放下以后面对的是爱人。”

“真是公私分明的无情态度。”药物的刺激性让脸上的笑意变成了皱眉，鹤丸国永忍耐着痛意，握紧了双拳。三日月宗近抹完了药，便将他横抱了起来。

他意外地看着他，三日月宗近盯着他的双眸：“要等它稍稍凝固后才能包扎，我送你回房间。”

“你打算就让仆人和下属这样看着吗，殿下？”他没有挣扎，笑着问道。

“抱你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看过一次了，不会那么大惊小怪。”三日月宗近的嘴角露出了笑容，鹤丸国永一时语塞，目光落到了两人落在一旁的长剑上。

时光飞逝，今日三日月宗近出去视察封地，仆人们自然比平时他在的时候要懈怠一些。这时一个消息飞快地传遍了偌大的宫殿，于是他们纷纷赶向那个传来美妙琴声的房间。他们三五成群地挤在门外，争着去看坐在那里弹着西塔琴的青年。

鹤丸国永穿着白色丝绸的长裤，腰间系着一条深蓝色的刺金腰带。他的上身没穿衣服，只围着一条白金相间的轻纱，一端搭过肩膀，透过它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正在长嫩肉的半愈合的疤痕。

天顶和四壁都画着载歌载舞的神明，在房间中央砌了一个四方形的水池。水池的正中央则有一个小而精美的石台，有一条通道连接着它与池壁。石台周围是从顶部垂下来的深蓝色纱幔，四面都有金色双新月的纹样。水里漂着点点蓝色，和地上一样，都是新鲜的龙胆花花瓣。在这条通道的边缘和池子里都有从底部延展上来的制成莲花模样的金色灯盏，此刻正点着熏香。

戴着拨子的手指灵巧地在琴弦之间飞舞，按着弦的手指也在灵巧地上下移动。柔美的颤音和欢快的曲调灵活多变，潺潺如同流水。琴声是如此之美，令人驻足。正在这时，从宫殿门口赶来的仆人悄悄通知殿下已经归来。尽管害怕殿下的责罚，他们还是不忍离去。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犹豫声，鹤丸国永看向门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通报声次第响起，三日月宗近循着琴声来到了房间外。仆人们迅速地退了出去，鹤丸国永看着他，手上没有停。三日月宗近独自走近了他，一曲奏毕，他挑开了悬在他们中间的蓝色纱帐。鹤丸国永抬起头朝他一笑，闪着粼粼波光的水面倒映着他们相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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