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间

第一章

 

心跳声和脚步共振，踢，踏，咚，踢，踏，咚。仿佛要跃出胸腔的震荡让身体发颤，舔上嘴唇的舌头干得发涩。

抬头后旁边穿梭的人才有了色彩，而真正将他拉回现实的是烛台切光忠的忍笑声：“鹤丸，你千万别紧张。”

“谁紧张了？”鹤丸国永斜睨了他一眼，声音里透着不屑，手里紧紧抓着的信封却出卖了他。烛台切光忠绕到他身前，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受惊的他手里的情书抢了过来。

鹤丸国永脸上涌现出的愤怒和惊讶只持续了一秒，然后转变为了一种故作镇定的高傲：“你想拿去看看我是无所谓，别给我搞皱了。”

“是是是，”烛台切光忠闻了闻手中散发出薄荷香气的信笺，“哇”了一声，“你还喷了香水？”

“怎么会呢？那是熏香，”他将肩膀上银白色的散发捋到身后，盯着阅读信封上小字的烛台切光忠，心里在读秒，“你看完了没有？”

 

现在已经是放学后，学生们要么忙着做值日，要么是去参加各自的社团活动，要么回家。走廊里站着的不乏有注意到在年级里名声斐然的他俩的，纷纷朝他们打招呼，两人一路笑着应付过去。在人稍微少了一点的地方烛台切光忠低声问道：“我能问一下这个是给谁的吗？”

苦读古今中外名人作家情话大全，花费了数个晚上撰写草稿，压榨三个弟弟作为修辞校检助力，抄录时一笔写错就全部重来——凝聚了此等心血的重要情书，不禁让人好奇它将要被送去谁的手里。烛台切光忠和大俱利伽罗已经将全校人员排了一遍，备选名单有一堆，奈何没把握猜中鹤丸国永心里装着的那个人。

不易察觉的红色漫上了鹤丸国永的脸，他瞄了一下左右：“这很重要吗？”

“当然了，”烛台切光忠扬了扬信封，他在距离他一臂以外的安全距离，“第一，我想看看你挑人的品味；第二，我跟小贞打赌了，为了一周的家务；第三，这可是兄弟间的赤诚情谊，坦诚相对？你告诉我的话，我肯定会站你这边帮忙。”

他倒退着走的同时鹤丸国永在前进，两人的步子越来越快。烛台切光忠盯着鹤丸国永紧抿的嘴唇，下一个拐角就是通往楼梯的地方，鹤丸国永即便不想交代，他也可以从他要去的楼层判断出一二。

烛台切光忠的两根手指夹着薄薄的情书，这时鹤丸国永一个欠身猛地朝他跳去，伸手去捉他的手腕；他灵敏地闪过，另外两根手指搭上信封作势欲撕。鹤丸国永的身形立刻顿住了：“有话好好说。”

“好了，快说，”烛台切光忠向后退去，还有两步就是拐角，“是谁？”

 

“是三条家的——”

 

三条家的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这时肩并肩转过拐角，烛台切光忠在还有半步要撞上他们的时候收住了脚步，说了句“抱歉”然后闪到一边。于是他们俩人一道停下了，小狐丸摇了摇头，笑着回了声没事。

 

三条家的。

 

鹤丸国永看到三日月宗近骤然出现的那一刹那的时候整个脑子都在放警报，他觉得自己的血压飙升到头脑发胀，在他将目光转向自己之前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整颗心已经仿佛不属于自己，喉咙也自动锁死说不出话，有无形的火焰将他席卷了。

 

家的。

 

烛台切光忠看向了他，小狐丸也看向了他，他看着的三日月宗近也看向了他。那双眼睛里带着笑意，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鹤丸国永只觉得同时站在雪里和火里的自己被直接抛进了永冻冰窟的寒流和万年熔浆的炽热交界的地方。

三魂去了两魄，存在的已经不再是“鹤丸国永”，而是其他的什么玩意儿。这个呆呆愣愣完全没有任何主见仿佛被掏空的人形空壳……就是现在的他。

 

的。

 

三日月宗近在他面前，三日月宗近在看着他，三日月宗近在对他微笑，这导致了鹤丸国永的直接当机。他拒绝思考，这时候即便有人拿着枪要枪毙他，他也决然不能对着本人的面说出他的名字——那样会死掉的，不管他们听没听见刚刚的前置语境——

听到的话绝对不能说出来，不然他宁可明天退学，离开这座城市浪迹天涯；没听到的话他也没法当着本人的面承认，倘若有当面表白的勇气，就不至于要沦落到用情书来表达的地步。

 

“——小狐丸。”

 

鹤丸国永带着做梦一样的神情向小狐丸打了个招呼，眼睛却粘在三日月宗近身上挪不开。烛台切光忠“嗯”了一声，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兄弟还站在旁边，赶紧拉着他快步逃走了。

 

 

跑到下一层楼阶梯教室所在的走廊里的时候鹤丸国永才松了一口气，他双手扶在并拢的膝盖上，烛台切光忠拍了拍他的背。恍如大梦初醒，鹤丸国永一拳捶到了面前的白墙上，他刚刚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不，其实是最烂的——但细想一下还是挺好的。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隐隐约约的说笑声从楼梯那里传来。烛台切光忠小心翼翼地看着不断折磨墙壁的他，问道：“你还好吧？”

“我很好。”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奋力微笑的鹤丸国永看上去像是要哭了。他深呼吸了几下，继续挤出微笑。烛台切光忠想让他别笑了，但是出于人道主义他没说出口。

“那个……他还挺不错的，我支持你。”烛台切光忠摸了摸鼻子，准备转移话题。

“谁？”鹤丸国永转向了他。

“小狐丸啊，你刚刚不是说了吗？”烛台切光忠摊开了手。鹤丸国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三秒钟后，他终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问道：“我的情书呢？”

“我帮你给他了，”烛台切光忠捋了一下刘海，十分义气地说道，“你放心，肯定能成功的。”

鹤丸国永脸上的表情凝结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什么，你，把什么，给谁了？”

在开口之前烛台切光忠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了一步。鹤丸国永看上去安静得可怕，那双金色眸子里空空荡荡的：“光忠，我问你话呢，你把我的情书给谁了？”

“有话好好说，”烛台切光忠举起双手，“刚刚我趁你们都没注意，偷偷塞进他书包里了——”

“反正也是你的告白对象，我看你完全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估计也把握不住这个机会。如果你介意不是亲自给他的话，我现在去找他设法拿回来，应该还来得及？”注意到鹤丸国永的脸色后烛台切光忠收起了笑容。

鹤丸国永的脸在红白之间交替了几个来回，最后停在了非常危险的灰色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声音干涩：“我给你一分钟构思遗言，你说完以后我说，计时开始。”

 

 

小狐丸侧过脸，看着三日月宗近脸上精神满满的笑容，忍不住揶揄道：“这下你满意了？”

“嗯。”回答他的人舒出了一口气，看上去心情很好。为了在这条走廊上制造某种偶遇，他在放学后已经沿着楼梯口——过道走了四个来回，这次居然是在转角遇上。等他一起回家的小狐丸将这当成了散步，耐心地陪着他走了快一刻钟。

“那就快点回——”

“——不看看吗？”三日月宗近的目光落到了他的书包搭扣上，“刚刚有人可是将什么东西——放进去了。”

“啊？”小狐丸靠着一边的墙壁，疑惑地将书包拽到身前。刚打开，一封散发着香味的信滑了出来，他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它。三日月宗近的手指搭到了下巴上：“他弟弟烛台切光忠对你有意思……嗯，不错，那以后可以拜托他了。”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啊？！”小狐丸看着那封看上去很可疑的、几乎可以断定为情书的信，感觉它摸上去如同燃烧的炭。回想起刚才黑发金眼的少年，他们两人的交集不算多，但是完全没有任何擦出火花的机遇。这份突然的表白让他猝不及防，尤其是三日月宗近还在一边煽风点火：“打开看看吧，如果是很珍贵的心意，不应该辜负。”

你只是想为你追他们家的鹤丸国永多铺一块垫脚石而已。并没有公开地对兄长说出这句话，小狐丸打开了信。三日月宗近凑过来想看，他立刻将信护在胸前，顿时生出了天然的保卫意识：“喂，注意隐私！”

“好，好。”三日月宗近抱着手臂靠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只是一个劲儿地笑。小狐丸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在胸腔里鼓动，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笔画工整，他快速地扫过然后闭上眼睛，只觉得字字句句都是跃动的火焰。接着他一口气看了下去，一直到最后一行的署名。

 

咦。

 

突变的脸色引起了三日月宗近的注意，小狐丸立刻将情书折了起来，然而他的肩膀被三日月宗近搭住了。感到不存在的冷汗从额间流下，他咽了口唾沫，强笑着说道：“没什么事，他写得太热情了，我有点消受不起。”

三日月宗近不再笑了，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弟弟，目光最后定格在了他的手中。

“给我看。”三日月宗近伸出了手，言简意赅。小狐丸下意识地捏紧了来自鹤丸国永的情书，他简直可以料想到面前的人看到最后的署名后会是怎样的状态。可怕的低气压瞬间包裹了他，紧闭起眼睛，他将那信封提到胸前，于是三日月宗近将它一把夺过。

 

三分钟过去了。

小狐丸看着他保持了雕塑一样的姿势。

五分钟过去了。

三日月宗近仿佛没有其他生命迹象一般，只是读着那封信，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看。

一刻钟过去了。

“三日月宗近？”他忍不住开口了。于是他的兄长非常慢地转过头，那样机械、缓慢和均匀的速度让他打了个寒颤。

“这是烛台切光忠给你的，”三日月宗近心平气和地说道，“所以，是烛台切光忠的表白。”

最末一行的“鹤丸国永”四个字被他直接忽略不提，然而小狐丸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指出这个事实。然而看着对方快死掉一样的眼神，他实在忍不住了：“你听我说，三日月宗近，我并不喜欢——那谁。所以明天放学后，你代替我去体育馆也没什么问题……”

周围的温度骤然又下降了十度，小狐丸只感到切实的冷汗流了下来。三日月宗近将情书递回到他手里：“明天要去赴约的人是你，我会好好督促你的。”

 

 第二章

《极乐净土》写着写着有些累，脑子里跑火车的时候开了个很不靠谱的脑洞，随手就敲了第一章。算是突发中的突发，想着就写了，完全没脑下文。属于“最终的副CP谁上谁下我还没想好”“大家的年纪也没想好”“唉后面怎么发展再说吧，这个坑我先不管了”的水准。

难得有光忠坑鹤丸的时候，想想以前都是反过来的啊hhhhh 另外我也很难得写一开场三日月宗近就喜欢鹤丸国永的，感觉这也是第一次搞了。这篇算是开场双向暗恋，表白之路一塌糊涂的那种23333

有缘再写吧，现在先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