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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侍 -the different story》

第一章

 

 

世界的本质究竟是善良的呢，还是邪恶的呢。

这个答案在书本里并没有提到过，或者说，确实有人回答过，而且我也读到了，但是我却无法认同。不是麻木浅薄到完全没有想法，而是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实在太难了。作为被概括成“沉默的一代”中的一份子，想要贯彻自己的信念活下去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这个世界是非常广阔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数的喜怒哀乐发生。我知道被肯定和被钦佩的喜悦，代表小组在校级报告会上展示一个月以来的关于神道教的研究课题；被误解，被欺骗，被责骂，被排斥……这些不顺心的倒霉事情我恰好都遇到过一些；我也经历过失去亲人的悲哀，在奶奶的病房里哭成过泪人——也正是因为“人”的这些思想和感情，许多时候善良和邪恶、正义和罪孽、道德和劣行的分界线才会会显得那么模糊。

 

生在贫苦的环境和优渥的家庭里的人也许同样拥有美德，也许都是混蛋，出身并不是衡量他人的绝对标准。然而我们都知道，如今的社会在向新人打开它的大门时，挑剔的目光所考虑到的要素之一必然就是家世和人情。具体到我所在的城市，用上中下三个层面来概括的话，我无疑是属于底层的那一种。

在距离地面法定高度的水平线上的浮空都市群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每个在它之下的人，它和地下一体化的区域分居第一和第二。居住在地上城市的我们虽然也在享受健全的法制，领取到位的福利，在公立学校享受平等的教育，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输在了起跑线上。尤其是在工作日益紧缺的今天，我和我身边的同龄人完全无法轻松地想象即将面临的未来。

权力决定地位，财富衡量贵贱，阶级以更文明的方式存在于世。我认识的很多人都在两个极端徘徊：混吃等死和竭尽全力爬上高位。所有人都知道彼此都活得很累，无论是被现实和惰怠磨去生活的热情，还是被责任和理想鞭笞着搏命奋斗，在我眼里都是不幸的——尤其是还要强对旁人摆出一副“我乐在其中”的笑脸，却不知道自己早已错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我自认不是生活的强者。

 

但是这不妨碍我为了自己的前程拼搏一次，就算每天都要面对无数鸡毛蒜皮的琐事，我的内心总是在渴望着能做些什么真正改变自己的惰性的举动。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契机——例如这一次向时空管理局的邮箱发送了应聘的实习表格。我想找些事情做，虽然不认为自己能胜任这份兼职，但是怎么也得先试试看再说。

接下来的一切顺利得像做梦似的，我接到了面试通知，而且现在正站在前往时空管理局地上分局的列车里。穿着妈妈帮着搭配的最得体的衣服，我望着高强度玻璃里的广告画面出神。爸爸妈妈的鼓励仍然在耳边回响，他们无疑为我的“争气”感到骄傲和自豪。

 

“今天的股价指数是……”

“……和她说，我一会儿……”

“欢迎使用温度查询，今天……”

“那本最新的小说如何，凶手……”

 

车厢里尽是这些谈话，我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捕捉到系统广播的报站声。好不容易从早上乘车的人里挤出来，我精心梳好的发型和整理过的衣服统统乱成了一团。暗叫几声不妙后我不得不花时间匆匆整理了一番，然后一路小跑，卡点到达，准时排上了应聘的队伍。

时空管理局的安全检查非常严格，我昨晚为此准备许久，没有携带任何妨碍自己通过检查的物品。大约有二十来个人排在我前面，有男有女，年龄从十来岁到二三十岁。队伍缩短得挺快，隔几分钟大家就向前走一段，看下来平均的面试时间并不长。

“好快啊，会不会是要求太严格了，全部直接被刷掉了啊？”

“啊？那也不该这样吧，也许是效率高呢。”

我听到后面的人的议论，不由得跟着担心起来。也许是紧张的神色在脸上流露了出来，身边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试图安抚我：“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啊，别太紧张。”

“我没事的。”我朝她笑了一下。她长得非常清秀，梳成几绺的头发在脑后编成了辫子，脸上戴着一副秀气的眼镜。

“不过你这样这也是难免的……”她对我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这次不是说在直接挑选审神者嘛。”

我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料我身后的一个男孩子兴奋地向她搭上了话：“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据说这次和以前的招新不一样，是挑选继承者。”

他们隔着我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我站在中间有些不自在，于是主动提出和他换个位子。既然来都来了，也不差多等这一会儿，省得被夹进他们之中尴尬得插不上话。

 

很快就轮到了我，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我敲门进入了房间。两名身着正装的工作人员对着巨大的显示光屏确认了我的身份证号码、性别和年龄，然后让我在一份准备好的合同上签字。迅速扫了一眼它的内容，我并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个被叫做“审神者”的新名词。

没有针对性格的分类测试，没有严密周到的的提问环节，没有让我做自我介绍，更没有记录言行的分析仪——这样和时空管理局严谨作风格格不入的简单行事简直让我快要怀疑起整个招聘流程的真实性。花了数十倍的时间在路上，到头来出门后就只有手背上的一个印章证明我来过。

说到这个章，我也是搞不懂它究竟有什么含义。刚刚我按照他们的要求随机点选了一张投影的纸牌，闭着眼睛随便一指，翻开的牌面显示出了“130”的字样。

“第一百三十号，”我刚开口想问他们这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却被其中一个人问住了，“你想把印章敲到哪里？”

“敲手上吧。”我这么回答了，然后就被捉着手腕敲上了一个花纹复杂的印章。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言语，他们示意我可以离开，接着我就看到下一位应聘者在门外跃跃欲试的神情。

 

实在是太奇怪了。我一边走出大门，一边抬起手背审视那个和纹身差不多的圆形图案。它的中央画着一只经过变形和夸张处理的展翅待飞的仙鹤，紫色的线条非常清晰，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印泥。

一大早起来，请假，挤车，排队，就是为了它？时空管理局既没说录取与否，也没有关于实习时间、地点和内容进一步的明确提示。如果不是刚才签下的那份合同一式两份，我敢说连我爸妈都会觉得匪夷所思。正这样想着回去后如何向他们交代面试结果，妈妈的短信传送到了手表型腕式便携电脑上，我按下了确认键。

“一切顺利吗？”电子光屏投射出了她的字迹。

“挺顺利的。”我一面向前走一面摁着通话键说道，还在犹豫该怎么和他们说。

“晚饭要回来吃吗？”她也转而用声音回复我。

“嗯——”暂时把刚才的事抛到一边，我开始构思由我最喜欢吃的那些菜组成的菜谱。

 

“喂！小心小偷！”忽然我听到身后有人在这样叫道，不禁回头张望，只见一道人影飞也似地朝我所在的反方向奔了出去。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我的手松了开来，电子屏幕便自动消散了。歪头一看，我身后的双肩背包被拉开了一道口子，装着身份卡和重要证件的小包不见了，连带折叠好的合同一道不翼而飞。

脑子里“嗡”得响了一声，我拔腿追了上去，身体的反应先于思考。零钱什么的都是小事，重要的合同和证件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弄丢。好不容易有了这次可以重振自己的机会，绝对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被破坏。

 

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竭力奔跑，呼吸开始紊乱起来。对方是个二十出头的小混混，胳膊上留着狰狞的刺青，腿脚非常灵便。我紧紧跟着他，虽然知道没什么用，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抓小偷。

遇到这样的事情最安全的方式不是挺身制止，而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迅速报警——用余光我看到了不少人正在联络警方。奔跑中我听到他们描述汇报事发地点，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个家伙和我的体征，这就够了。

平时疏于锻炼的恶果开始显现了，我忍受着岔气的剧痛，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胃和脑仁都连带着开始隐隐作痛，喉咙里涌现出腥甜的味道。拐了好几个弯以后，我将他逼到了一条死胡同里。他慢慢减速，我估摸尽头没有退路后放缓了脚步，跟着走了进去。

 

“你别逃了，把它还给我就是，我不会报警的。”这里是两栋建筑之间的狭窄过道，我从小就害怕逼仄的地方，声音不免有些颤抖。

他站在黑暗里看着我，将我的小包抛到半空又伸手接住，然后勾勾手指让我凑近点说话。我继续向前走，耳朵听到脑后传来风声，赶紧向前一扑。在躲过那下重击后，腰上却传来了一阵剧痛，紧接着后脑勺上又挨了一下，眼前顿时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