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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乱舞] 刀侍(女审神者,正剧,第31~38章附上部完结感想)

《刀侍》


第一至十章lofter地址:https://haijiandemeng.lofter.com/post/1cb5e02b_6d29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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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至二十章被lofter屏蔽,多次试验后未找出关键字,所以请各位移步晋江。

第二十一章至第三十章lofter地址:https://haijiandemeng.lofter.com/post/1cb5e02b_74ee09d


目前的进度是晋江连载第七十七章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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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我的目光扫视过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鹤丸国永,脸上带着微笑的三日月宗近,靠在试衣间门口的加州清光,默默无言站在一边的蜻蛉切和蹲在塑料筐边整理其中衣物的五虎退。07101974174这种程度的双关暗示已经不会再让我尴尬到失态,我看了两圈,伸手指了一下鹤丸国永:“就鹤丸国永的那种好了。”

“哟,”他放下了腿,将手里的太刀顿到地面上,带着些得意用手摸了摸下巴,“这可真是近侍刀的胜利啊。”

“你为什就死活不肯跟我赌她不选你呢,快去把这些拿给她吧。唉,这根本也不能算我输啊。”还没等我回过神,07101974174转身从身后搬出一条叠好的黑色皮质裙子并搭配的外套和鞋袜,让坐在她身边的鹤丸国永交给我。我这才明白她早就预备下了,只是在等我开口而已。而他们口里的输赢则是——

 

“没有礼盒,算不上惊吓,”走到我身前的鹤丸国永微微一笑,将它们一起放到我怀里,“但是可以换码。送给你的。”

 

“你要把这个送给我?”我盯着鹤丸国永的金色的眼睛,几乎要呆住了。虽然从他们的对话里能猜到大致是怎么一回事,但这礼物也来得太出乎意料,而且有种顺水人情的意味。

07101974174用左手撑住下巴望着我:“你放心吧,只是根据你选谁来决定这套衣服我俩谁出这套的钱而已,是我输了。”

“审神者,”鹤丸国永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不自然的神态,“请更衣。”

我一个人走进试衣间,不一会儿,她的声音响起:“我先带他们去结账,一会儿你把款子转给我就好,别太慢了啊。”

“可以,麻烦你了。”我将脱下的上衣捂在身前,有些局促地答道。

 

与其说这是裙子,不如说是短而紧的裙裤比较合适。胸前和背后交叉的两根带子箍在身上,我勉强能自己一个人将拉链拉到腋下。长款外套肩部以上有镂空花纹,后摆长度盖过臀部。黑色的厚长筒袜高过膝上三寸,边缘有繁复的花纹,我理了一圈才抹顺。虽然并不暴露,穿在身上还是觉得凉飕飕的。

穿好后我打开门,一眼瞄到鹤丸国永还坐在沙发那里等我。硬底皮靴走起路来不是很舒服,我偷瞄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走到他面前,挤出非常勉强的笑容:“我穿这身衣服,看上去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啊,挺好的,”他站起来前后左右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我一番,“很合身。”

“对了,我还没谢谢你。”半截式黑手套和指缝不太相合,我双手交叉用力卡了一下,总算伏贴了。我注意到他的手上也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只不过是全包裹式的。将腕式电脑固定好,我挺直了背,这衣服确实不错,就是不太好活动。

 

鹤丸国永安静地听着我说话,我拎起装有我们二人衣物的小筐,杵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终于,在内心觉得捱不下去必须去和拍卖师他们汇合时,我憋出了闷在心里的那个问题。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选你?”这问得有些尴尬,如果旁边有别人,我根本就开不了口。

“因为我是你的近侍刀啊。”听到他如此理所当然的回答,我有点遗憾,又无话可说。怀着微妙的不爽心理,我将手里的两个筐全都递给他后闷闷地往结账处走,却被他叫住了:“喂审神者,你帮我拿一下。”

见他一只手抓两个塑料筐的把手确实比较不方便,于是我又折了回去,双手从他手中接过太刀。而就在这时,鹤丸国永用空出的那只手揽住了我的腰:“谢谢。”

“你让我帮你拿刀的意义何在”“谁教你这么做的”和“把手放开”三句话一起涌上嘴边,我还没做好先说哪句的决定,迎面看见一对姿势差不多的情侣在挑选衣服,登时脸上烧到耳根发烫。还没走两步,我便抓住他的手从我的腰上挪开,结结巴巴地告诉他我觉得牵手更合适。

“吓到你了?”他笑着对我说道,“抱歉,这个好像是现世比较流行的姿势,这几天频频看到,没想到你这么在意。”

我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告诫他下次别这么突然,同时紧张地看了一下周围——好在大家都去了收银台。鹤丸国永的脸上还带着笑容,我一边暗骂自己没有原则,一边忍不住看在他穿着这样帅气的新衣服的份上原谅了他。

最后,我无视了那个赌局,将自己身上这套服饰的钱如数付给了07101974174。我不习惯占别人的便宜,虽然追究到源头,她从拍卖里拿到的钱还是大小姐的——细细一想,她才是迄今为止当之无愧的买单王。

 

为了方便携带大家换下来的衣物,在出发去最近的地下都市C区关闸入口前我们买了两个比较大的行李箱。除了存放大家换下的衣饰鞋袜,还将能放的刀都放了进去。付丧神们没有身份卡,通关检验时,只能由我和07101974174带着箱子过检。1把打刀,1把脇差,2把太刀和短刀都是包好后塞进去,至于过长的那柄枪则由我亲自扛着。好在时空管理局给审神者候补们办理的是安全级别最高的通行证明,只要将携带的冷兵器作为工艺品登记在案,带着也无妨。

排队的人很多,我们早就让付丧神们回到了本体中。我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这里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新鲜的。07101974174忙着用她的便携电脑打游戏,似乎是很流行的一个收集要素的在线悬疑解谜作品。

在这无所事事的时候,我收到了大小姐发来的简短回信:料子太差,重买;像素太低,重拍。然而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信号屏蔽区,也没法儿特意再做这些闲事。我草草告诉她我们要去地下都市拯救被历史修正主义者带走的刀,然后关掉了电脑。07101974174也恋恋不舍地从游戏中回过神来,帮着我将箱子放上传送带。

 

经过一系列繁杂的扫描登记,我们顺利过关,拖着箱子沿着过道走到一个巨大的电梯式升降台上。陆陆续续又上来了近百来号人,紧接着,自动水平杆封锁了继续涌入的人流。我感到脚下微微一震,然后入口自动关上了,将我们的视野阻绝。

“3010,你从来都没来过地下都市吗?”07101974174站在我旁边小声问道,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应该是新喷上的。

“没有啊。”我如实答道。虽然有隔阻噪音的措施,我还是听到了呜呜的风声,身体也传来快速下降时被全身拉紧的那种感觉。

“我有预感,你会喜欢上这里的。”她颇有自信地做出预言,我好奇地“啊”了一声。

伸手抚过自己的短发,她玲珑圆润的眼睛里尽是甜美的笑意:“没有人会拒绝不夜城,尤其是初次来访的人,你啊,一定不会失望的。”

 

随着她最后“的”字出口,我的脚下传来不同于刚才的嗡嗡声。这样的减速持续了约十秒钟,面前的门又打开了。我看到一条两侧装饰着地灯的路在我们脚下蜿蜒,而头顶则是深蓝色的夜空。

没等我回过神,07101974174便拉着我跟着人流向外走。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圆形广场,在它的边缘每隔五米左右就有造型各异的灯柱为人们照明。除此之外,中央喷泉也在彩灯的映照下变幻出五颜六色的样子,各种由盆花拼成的漂亮装饰随处可见。即便是在夜里,也可以看出我们身边的建筑们的简洁与美丽。地面一尘不染,行人来往匆匆,我瞧了一圈,丝毫不认为它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这里是C区引以为傲的‘会客区’——门面工程,你可别被骗了呀,”察觉到我的神情的07101974174笑着指向不远处一个有铁路荧光招牌闪烁的建筑,“那里是地铁站,我们去商业区。”

“是不是先要把他们叫出来比较好?”我问道。

“没关系的,就这几步路,”她轻飘飘地挥了挥手,然后凑到我耳边唠叨,“叫他们出来做什么?还要多买几张票。这里人多眼杂,指不准就碰上什么人呢,等我们住下了再说。”

我想了一想,她说得颇有道理;但是再一看自己手里的枪,顿时觉得她所说的避开敌人的想法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碍于这周围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叫出付丧神而不引起骚动,我还是跟着她乘上地铁,前往商业区。

 

很难想象我们已经身处地下百米。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忙里偷闲,查询了地下都市的历史。原本只是作为替地上都市运送资源的特快运送列车的物流中转站,在近三十年的发展中,慢慢积累和吸收资本,从数千人的公司发展到如今数十万人的地下王国。据说在八年前进行第一次选举时,那届政府运用了某些不光彩的交易手段,在同意地下都市保持一定独立性的份上拿到了最高统治主权。作为交换的则是这里的特权——税收减免,进出口优惠和部分自治权。除了定为我们的目标的“不夜城”C区商业住宅中心区,集中了地上都市和浮空都市都不愿意接纳的重污染重工业工厂的A区,轻工业集成区F区,素有“黑市”之城的H区、I区和行政中心K区都是它比较突出的代表区域。

因为深在地下,每个独立隔绝的区域之间只有地铁作为运输纽带。这里的线路铺排非常成熟,各区之间交通枢纽处的发车班次和吞吐能力就总人数而言相当惊人。因此,我们乘坐的这一班上人并不多,我不必苦恼该怎样放置蜻蛉切的本体。

 

刚走出车站,我的眼睛就被流光溢彩的街景耀得发花。鳞次栉比的商店和别出心裁的招揽方式令人目不暇接,或巨大或小巧或明显或隐蔽的广告牌们层出不穷。路上走的男男女女们穿着我前所未见的奇装异服,我转向07101974174,只见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施施然架上鼻梁。





第三十二章

 

 

我们眼前半空中穿梭的车流井然有序,街上人声沸腾,只比节假日时的地上都市更加热闹繁华。地面上的连排小灯,隐藏在树木花坛里的景观灯,闪烁明灭的霓虹灯使这无星无月的“黑夜”变得明亮无比。

“不夜城。”我喃喃说道。见状,她在我肩上拍了一记:“走吧!有的是时间看呢。”

听到“时间”二字我心里一突,还有22天,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游玩,是完成任务。不知道大小姐那里会传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样想着,我摁下了腕式电脑的开机键,却发现它没有信号。

“0710,”我追上了已经走出几步的她,“这里没信号吗?”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正想跟你说呢,地下都市的通讯系统是自成一体的,你第一次来要办理通信手续。”

“那我们得在分手找线索之前把这事做了,”我说道,“现在就去吧?”

而她却摇摇头,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不,这个先不急。”

“为什么?”我跟在她身后问道。她的手搭上一家小店的把手,我抬头看了看招牌,上面画着樱桃和高脚杯。

 

“拍卖会的18号啊,”她回过头望着我,“我找到他的信息了。3010,我要和你做情报交易。”

 

 

我确实没想到她还记挂着这件事。在拍卖会上没有任何进展后,我就投入到营救小夜左文字和大和守安定的作战中,暂时将馆藏主人和他失窃的刀放到一边。而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哪怕仅仅是为了多留笑面青江几天——我都不由得对她的执着和耐心刮目相看。

“我们这样进去好吗?拖着箱子……我还拿着蜻蛉切的本体,喂?”见她不假思索地推门而入,我一边跟上去,一边说道。

 

这是一家小酒吧,人并不多,气氛闲散。我们的出现无疑是惹人注目的,07101974174并不打算掩藏自己,而是走到半空的吧台旁边坐下。正在擦杯子的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瞟了她一眼,然后呼出一口气:“老规矩?”

“两杯,”她转头望向傻站在那里的我,伸出手在身边的吧台椅上拍了拍,“坐。”

我坐下了,这里面的背景音乐很悦耳,带着悠扬缱绻的情调。饮料很快就端上来了,高脚杯内中是晶莹剔透的清亮液体。杯底铺着一层切开的草莓,一挂樱桃搭在杯沿,还镶着一圈白色晶体。

“尝尝吧,水果甜酒。”她轻描淡写地呷了一口,我顿时记起来这就是她在时空管理局说过要请我喝的那个。虽然我上个月才到可以饮酒的年纪,但是从来都没有真正尝试过任何酒精饮料。期望着它不要太难喝,我小口抿了一下,居然是甜的。杯口的盐粒在嘴里融化后舌尖上的甜味越发明显,浓厚的醇香在齿间游走。

“感觉不错。”我望向她,她已经干掉了一半,而且心思完全不放在我这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我锁定了离她两个座位的一个男人。他衣着朴素,神情泰然,面前放着一个半满的直筒玻璃杯,看上去完全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情报贩子,专业的。”说完,07101974174端着酒站了起来,然后坐到了他身边,用非常小的声音和他说了几句话。我立刻跟着挪了过去,好一探究竟。那个男人没有介意我的加入,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个骰子,在油乎乎的吧台上掷了一次。

骰子停止时正上方的数字是2,我看得分明。07101974174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喝了一大口酒。

“两点,两个问题。”他的声音很低沉,混杂了令人不舒服的刺耳杂音。我这才明白原来骰子的作用是限定询问次数。

“第一个,地上南区拍卖会的18号是什么身份?”她单刀直入。我竖起耳朵,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男人在回答前掷了一次骰子,转出了1,然后他陷入了沉默。07101974174见状,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同时将拎包里的一沓纸钞取了出来,塞到他手中,我完全没想到地下都市居然还支持非电子货币的流通。

“第二个,他最有可能出现在哪儿?”

骰子又被高高扔起,这一次落到了4。他将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我们都能听得很清楚:“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基地。”

恍如晴天落下一个炸雷,我被这个回答轰去了半边魂魄。这个情报贩子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历史修正主义者的事?他还知道些什么?我听到07101974174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我明白她也在想同样的事。倘若那一晚上不是大小姐的好胜心被激发起来,也许今天我们要解救的刀就会多一把笑面青江。她强自镇定地将另一沓钞票塞了过去,然后用眼神叫我和她换个位置。

我当即会意,坐到了他身边的凳子上。他喝了一口酒,直愣愣地望着前方,丝毫没打算理我。

“她也是来问你问题的。”07101974174一仰脖,将杯中的甜酒喝了个干净。

他用手指碾了一下,骰子便在桌上又飞快地转动起来,最后落到“1”。在这等待的过程里我紧张得喝了好几口酒润喉,生怕它会变成个“0”。如此看来,是我多心了。

“地点。”她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回想她的问法,说道:“第一个,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基地在哪里?”

骰子飞速地转成一团黑白不分明的影子,我听到07101974174在我旁边小声念叨“偶数,偶数,偶数”,悟到了回答前的奇偶点表示答与不答。我不禁也祈祷起来,如果顺利的话,这一下就可以——

 

“地下都市C区。”

 

这个答案让人啼笑皆非,而07101974174干脆利落地将第三沓钞票推了过去。那个男人将骰子收起来后便起身离开了小酒吧,说真的,我实在不认为最后的那个“6”物有所值,虽然它一度凝聚了我们的希望。

闷闷地将剩下的酒全灌下了肚,我一抹嘴巴,开始沉思。07101974174翘着腿坐在我旁边,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谁都没说话。最后,她叹了口气:“唉,还是算成一天半吧。”

我有些为她的不知轻重吃惊,但同时又感到很好笑:“搞了半天,你就在想这个?”

“对啊,”她伸了个懒腰,“这样想也说得通——他们拼命加价和长期瞄准流通市场的理由。”

我跳下椅子:“现在在这里耗下去也不是办——”

还没说完,我发现身体不由自主地矮了下去,腰部以下好似软成了一摊泥,天旋地转,整个人晕晕乎乎。

“哎呀!”她连忙拽着我的胳膊,不让我瘫到地上,“我没跟你说吗?这个酒后劲很大!”

“你当然没说。不碍事,我还行……”我想逞强站起来,在发现手脚不听指挥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带我去人少的地方,叫他们出来帮忙……”

 

 

约莫二十分钟后,我躺到了一家宾馆客房的床上。窗外是喧嚣的夜晚,我的眼前还是一片模糊。耳边传来五虎退稚嫩的声音:“审神者,要喝点水吗?”

“嗯。”我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地疼。刚才喝进去的酒好像都变成了流出来的汗,浑身粘嗒嗒软绵绵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胃里总是传来一种异样的翻涌感,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天翻地覆。

 

同样一杯酒下肚,活蹦乱跳的07101974174丝毫没事,我却不幸地因为酒量问题卧床休息——据五虎退说,被叫出来的付丧神们知道这件事后表情各异。暂时定下由07101974174带着大部队出去打探消息和吃晚饭,五虎退留在这里照顾我,鹤丸国永负责买醒酒药并给我们两人带吃的回来。

她在出发前取走了我的腕式电脑,说会即刻帮我办好通信。我虽然有些顾虑,还是将它交给了她。我和她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对对方的为人也缺乏了解,能够相信她的理由,就是她是“召唤出笑面青江的审神者候补”。

不过,如果她是怀着恶意接近我的呢?在历史修正主义者都可以凭借模糊“相性”召唤出刀的情况下,万一她真的对我另有所图呢?我虚弱到卧床不起,她支走了我几乎能用的刀,又知道我的住处。如果……

我不禁抓紧了手里的被子,这样可怕的念头将我攫住了。我闭上了眼睛,竭力说服自己这只是我喝多了以后的胡思乱想。然而,我的嘴唇却贴上了一片柔软冰凉的东西,我立刻睁开眼睛,发现用手捂住自己刘海的五虎退正在眼前,而他的嘴唇正对着我的嘴唇。我一惊,不由得张开嘴,他便将他嘴里的水渡到了我嘴里。

 

我的天啊,我的初吻。

 

“五虎退,你,你……”毫无一点思想准备,我尝出来那是普通的水,只是单纯地震惊于他这样小的孩子也会这么做。他见到我的表情,直起了身子,不安地搓着衣角,用很小的声音向我道歉:“对不起,审神者,我看你又病倒了,就想到可以用这个方法喂你水喝。”

“这种方式不太适合你,”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小手,“你下次……”

 

等一下,“又”?

 

“好五虎退,你告诉我,你是在哪里看见谁用这个方法喂人喝水的?”我抖抖索索地捋清了这句话的脉络,问了出来。腹部的不适感开始加剧,我感到一阵阵和眼下情景无关的反胃感涌了上来。





第三十三章

 

 

“审神者,你发烧的那天晚上总是在说渴,可用其他方法你都喝不进去,所以鹤丸国永就这样喂你了。”他诚实地答道。

我呆住了,随即想起收拾垃圾时看到的那些空瓶子,又想到我醒来后和鹤丸国永的一系列对话。我感到脑子里又在打雷一样地疼,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不是……一直……保持在本体的状态吗?”

“鹤丸国永叫醒我帮了一会儿忙,后来我又睡了很久,”他用软乎乎的小手按着我的太阳穴两侧,替我按摩,“没关系的,如果是照顾审神者、能替您做些有用的事情的话,我很愿意。”

“谢谢你。”我说出了这简短的三个字,然后拨开他翻身下床冲到洗手间,吐了起来。

 

明明是感动得不得了,高兴得不得了,害羞得不得了,恨不得以头抢地感谢妈妈把我生到这个世界上,却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呕吐结束。我怀着以后再盲目喝酒就缝嘴的决心,吐完后快速冲了一把澡。

合着水声我听到了开门声和鹤丸国永的声音:“咦,审神者呢?药买来了。”

“审神者吐了,现在在洗澡。”五虎退答道。

“噢,”随即,我听到了浴室门上的敲击声,“我回来了,你还好吗?洗完就请用餐吧。”

“我很好,马上就洗好了。”我捂住滚烫的脸颊,努力以平常的语调说话。五虎退已经向我再三保证,不会再把这样特别的喝水方式说出去或用在别人身上。

 

 

洗完澡后我完全没有吃饭的胃口,直接服了一片解除宿醉的醒酒药便上床睡觉了。尽管换上了原来的宽松衣服,我睡得不是很深,迷迷糊糊中听到07101974174的说话声,鹤丸国永向大家说明我的状况的解释声,众付丧神蹑手蹑脚进门的响动和其他一些声响。

渐渐地,这些声音都模糊纠缠成杂乱的线条,在我眼前铺排了开来。我怀着好奇心向前走,拉开了眼前虚掩的一扇门,它传来的响亮的吱呀声吓了我一跳。

矫捷的身影一闪而过,我只看到他留下的残影。还没回过神来,我的后背一沉,似乎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了下来。我向身后看去,我的头平滑地转了180°,而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没入我脊椎的短刀一字划开我的皮肉,鲜血淋漓,白骨森森。

 

“复仇。”

 

复仇?被报复的人是我吗?可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为什么会是我?血块堵着我的喉咙让我说不出话,而我却知道他能听到我的心声。

“复仇就是复仇,复仇已经结束了。”他拔出插在我身上的刀,然后迅速跑到不远处的一个人的身边。我静静地看着他将我的血踩成烙在地上的脚印,那个人的影像如同蠕动的线头缠绕出的畸形物,站在一团迷雾里。

并没有因为斩杀我的举动被对方称赞,而是被拽住胸前的衣服拎了起来加以责骂和殴打。被那个人摔到地上的小夜左文字一动不动,我想过去,可是我已经被当成复仇的对象杀掉了。

 

死人是不会有反应的。

 

辨认不出男女的团块在哀嚎,从那雾中骤然伸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凑到了我的眼前。倒在地上的小夜左文字爬了起来,他的脸上也是一片空白。最后,我看到的是我自己空无一物的脸庞,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像是随意被擦掉了一样,只剩下一张单薄的、空白的脸。

“这个人的仇恨……很深。”耳边传来了平板的叙述声。紧接着,从天而降的巨大骰子将我们三人砸为齑粉,我惊醒了过来,窗外依旧是热闹的夜晚。

 

 

鹤丸国永从他的床上坐了起来,扭开了床头灯。除了笑面青江,所有的刀都在我目力所能看到的地方。我看了他一眼,尽可能地笑了一下以表示我没事。接着,我一一叫出付丧神们,快速地将还能记得的梦境完整地复述了两遍,尽可能地重复出准确的细节。

“情报贩子的事情我听说过了,”三日月宗近坐在我的床边,脸上是一抹令室内增辉的清朗笑容,“很有意思的人呐。”

“如果是历史修正主义者想要指使小夜左文字对主人进行谋杀,为什么完成了任务反而会受到惩罚?”蜻蛉切的思路很清楚,“中心词是‘复仇’,也就是说,直接目标其实并不是审神者。”

“也太绝对了,”我摇摇头,“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很近,这次的感应很逼真,但我们绝不能只凭梦来判断形势。”

“对方没有长相吗?”加州清光一边说,一边颤抖了一下,“眼睛鼻子全都消失,想想就好恐怖啊。”

我点点头:“包括我在内,出现的人物都没有脸……大概这就是小夜左文字对现世的认知吧?”

 

敲门声响起,五虎退走过去打开了门,果然是笑面青江和睡眼惺忪却已经换了身衣服化了层淡妆的07101974174。她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走进来后关上了门:“他说你们这边气息忽然不对,非要过来……怎么,临时开大会吗?大家都在?”

“因为我又做梦了。”我尽可能简短地复述了一遍,并添加上众人已经发表过的看法总结。07101974174想了一会儿,得出的结果是我太神棍——有现成的情报贩子不要,反而相信这些玄妙的东西。

“说到情报贩子,”鹤丸国永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昨天我们隐匿形体的时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啊,你想问什么?”她靠着墙,眯起了眼睛。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的来历,他获取情报的可能渠道,以及,那个装神弄鬼的掷骰子的方法。”鹤丸国永的话一气呵成。我忍住了,没在后面加上一句“还有这坑人的收费标准”。

“就是一个挺标准的情报贩子嘛,三个都市天天跑,做点不道德勾当。他玩骰子就是为了出名,这一行没有自己的标志,让别人怎么认?”07101974174理直气壮地答道,“就算他擅长操纵点数,不也是方便自己说能说的话,不能说的就回避免得惹祸上身么?他从不卖假消息,有这个名声就够了。”

“那要怎么才能再找到他呢?”我问道。

她皱起了眉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然后摊开了手:“我只知道他每周有两个晚上会去那个小酒店,这次是店老板特意通知了我。下一次可就不知道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还要等到下周呢?”

 

这时,笑面青江问道:“审神者,冒昧一问,你梦里最后记得的那一幕,是你们所有人被骰子砸中了吗?”

“是的。”我喃喃应道。被骰子砸得粉碎——这是指因为错误的情报,而导致了我的死亡?还是指我们都被……

等一下,我猛地抬头,从他的眼里看到肯定的答案。为什么小夜左文字的精神世界里会有“骰子”存在?而且它代表的力量是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压倒性的。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六面骰子而已,可是包括他,我和他的支配者在内,都被那个骰子“击败”了。

“还是得找到他,”我望向07101974174,“我们必须找到那个情报贩子。”

“可是我们还能问出什么呢?昨天能想到的都说过了呀。”她耸耸肩。

三日月宗近站了起来,没系牢的纱巾滑落到身下,半途被五虎退接住了:“我想,审神者这次不是去问问题的,而是去讨还小夜左文字。”

她看着我的目光惊诧万分,我连忙摆手:“也不是‘讨还’,只是了解更多……比如,先问‘小夜左文字在哪里’,然后视情况动手。还有很多疑点没弄清楚,我也想不通,但是,这至少是一条不能放过的线索。”

 

 

事不宜迟,反正这里也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我们决定洗漱用餐后稍作整顿便立刻出发。我的早饭是昨天晚上鹤丸国永带回来的食物,虽然冷了,吃起来味道也还不错。07101974174昨晚就将腕式电脑送了回来,我试着给她发送了一条信息,很快就收到了隔壁的回信。

“审神者。”换好那身黑衣服后我坐在床边穿靴子。加州清光踱到床边,他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我咳嗽了一声,唯一留下的站在窗户边的鹤丸国永回头,然后心领神会地出去了。

他手上的红指甲没再续涂,我们决定得匆忙,想必是他没来得及带指甲油来地下都市。加州清光坐下了,望望我,再望望地板,叹了口气:“你……下次能不能试着去梦到大和守安定呢,我很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呃……”我心里一惊,立刻思考起会是谁把这事透露给了他。他见我脸色变了,苦笑了一下:“果然是他。你们都瞒着我,怕我发狂了还是怎的?”

“大家都担心你,不想让你冲动之下做出傻事。”我急于消除他心里的疙瘩,加州清光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我的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

“加州清光?”他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我试探性地叫他的名字。

“抱歉,我刚才太自私了,小夜也是同伴,”他的眼睛红红的,“这样不好。”

我握紧了拳头,忍不住大声说道:“关系本来有亲疏,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扭曲感情。小夜左文字也好,大和守安定也好,只要是流落在现世的刀,是你们的同伴的话——我都会救出来的,一定。”

“审神者,”加州清光放开了我的手,定定地看了我几秒,然后笑出了声,“你的发言太帅了。”

“是吗?我很早就想这么帅气地说一番让别人认可我的话了。”我挠挠头,也笑了起来。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鹤丸国永在等着我们。今天一定会是忙碌而充实的一天,我有这样的预感。





第三十四章

 

 

经过简单讨论,我们决定兵分两路从C区南北端开始地毯式搜索,晚上五点半在昨天碰面的小酒店集合,看是否能再碰上那人。我率领鹤丸国永,五虎退和加州清光;07101974174带上笑面青江,蜻蛉切和三日月宗近。倘若遇到其他审神者候补,在和平状态下能结交则结交,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但是如果发生冲突,不管是和审神者一方还是和历史修正主义者,先保证全身而退,再伺机联系汇合围殴。

“这里还真的是没有白天啊。”走了很久后我们的头顶仍然是黑夜,五虎退忍不住说道。

“能长年累月住在这里的人也是很厉害的。”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腕式电脑显示的电子表。始终在夜空下行动,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相当不真实。

 

 

当会合时间到来时,两边的情况都是毫无收获。枯坐了一个小时,那个情报贩子也没有出现在小酒店里,全体士气明显遭受了很大挫折。为了让大家重振精神,07101974174自告奋勇说要掏钱请大家吃晚饭,得到的响应寥寥无几。

“不就是第一天吗,大家别这么灰心啊,我请你们出去玩?唱唱歌吃吃夜宵?3010,你看看你,愁眉苦脸带得一群刀都成哑巴了,打起精神来!”她连珠炮的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唯有苦笑。

沿着这条没来过的大路我们一直走了下去,反正也没有固定目标,只是随意溜达,找家餐厅解决晚饭。随意地拐了几个岔路口后,我和07101974174被笑面青江叫住了。看到不止一把刀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竟然为这似曾相识的久违一幕笑出了声。

 

“这里有刀。”

“这里有刀!”

 

我和五虎退一字不差地说出了这四个字。依靠他们之间的感应,目标锁定在了一家装潢非常艳丽的店里。大大的招牌上写着“桃源乡”三个字,我想往里走,回头却发现07101974174站在门口,看看我又看看付丧神们,紧接着以一种奇怪的表情将我拉到一边。

“3010,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千万别闹场,”她的表情非常诚恳,“这家店资历很老,你有刀也拼不过的,我还想活着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

“还有,这家店的经营内容——你大概没经历过——不要太大惊小怪,不然我一定装作不认识你。”见她嘴角的笑意非常微妙,我又点了点头。

“不过服务质量是很高,有钱就可以随便玩。唉,不过跟刀一比,这边的人也就不怎么能看了。”

 

我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这是哪种地方,但自忖连南区拍卖会都挺了过来,还是毅然带着刀们走了进去。为我们掀起门帘的是一名笑容干净的少年和一名长相甜美的少女,他们用唱歌一样的声音喊道:“欢迎,欢迎光临桃源乡,客人!”

 

“这,这里是……”我看着坐在隔间里的男男女女们,只觉得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几乎脱光衣服正在一桌人注视下表演卡牌魔术的男人,躺在桌子上将身体当成容器承纳菜肴的女人,抱在一起咬着水果表演给他人看的漂亮孩子们……诸如此类的景象让人无法多看半眼。随处可以听见大笑声,辱骂声,打闹嬉笑声不绝于耳,然而所有人都一脸玩得尽兴疯狂的样子。

“我这次可是提前说了啊。”07101974174拍了拍我的肩膀。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现世的风俗店是这样的。”三日月宗近理了理风衣,刚才有个故意撞到他身上对他抛媚眼的女人。

“客人,我来为您带路,请过来。”一个声音甜蜜得像唱歌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她身体的成熟丰满和脸上的稚气未脱形成强烈的对比。我回头用绝望的眼神看向我的刀们,用口型问他们该怎么办。

加州清光倒是很负责地蒙上了五虎退的眼睛,鹤丸国永牵起我的手,跟在她后面:“既然这样,那就走吧,站在这里发呆也不是事。”

 

啊,爸爸,妈妈,我的智商和意志力好像被拐卖掉一样,已经完全失去了对人生的自主权了。

 

“我们这里就算是增加情趣,也不可以使用开刃的冷兵器的。客人,请好好保管自己的个人私产呀!”等我们入座后,那个女孩子一边殷勤地问候每个人,将我们的饰品有条理地放入收纳格,一边絮絮说着注意事项。她很聪明地没有动每位付丧神身边的刀,这点让我好感度大增,但是,让她在这里留着终归也不太好。

还没等我开口,07101974174便将她面前的杯子倒扣在了桌上。见状,那女孩子鞠了一躬便迅速走开了。见我一脸佩服的样子,她向众人解释道:“这一行也有自己的暗号。杯子倒扣是‘我们有事,别烦我’;敲桌子是示意换人;在隔断上系——”

我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将目光从她的脸上转向笑面青江。果然07101974174有些慌了:“——其实我也不太懂的,这些最常用而已,我也是跟别人出来玩才知道的。”

“这次会是客人吗?还是……在这里工作呢?”五虎退问道。

鹤丸国永主动提出了一个建议:“如果对方不来的话,那我们就去碰碰看运气好了。范围就这么大,突然袭击总比严阵以待要好吧?”

“你打算怎样做呢?”我好奇地问道。

他打量了我几秒钟,突然说道:“审神者,你和我穿的都是黑色皮衣。”

“对啊。”我不明白他提这个意图何在。

“如果我们装成在这里工作的搭档,每一桌都去探查一下,很快就能找到对方是谁了吧?”他十指交叉,望着我微微一笑。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他薄薄的嘴唇上,心忽然在那一刻跳得毫无力气。

“这倒不必,”笑面青江说道,“已经来了。”

“确实,”加州清光附和道,“真的过来了。”

 

会是谁呢?是一起来地下都市参加营救计划的审神者候补吗?这场相遇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呢?我有些紧张,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哟,客人!”比意料中要敞亮的声音比人要先到,当我看到他时,被这样的身高微微震慑了一下,“要来点酒吗?”

“哈哈哈哈,好呀,次郎太刀。”三日月宗近笑着答应了。

“哎呀!人家就说会是谁呢,他们都说来了一台特别帅的客人。结果越往这里走,就越发现这气息好熟,原来是你们。”被称作次郎太刀的人很爽朗地笑了。他浑身上下的装束大气精美,发髻间插着簪子和绢花,胸前挂着白瓷酒坛,缎子一样光亮的长发垂到腰间。我不认得他穿的衣服的款式,只见那后摆及地,一身装扮甚是整齐。

“今晚要喝点什么呢?三日月宗近,加州清光,五虎退,这位客人,鹤丸国永,以及这位客人,笑面青江,蜻蛉切?”次郎太刀依次点过,在说到我和07101974174时他以代称跳了过去。而我心里只有一个用血字书写的念头:绝不喝酒。

“将你召唤出来的审神者候补也在这里吗,次郎太刀?”鹤丸国永问道。

“是呀是呀,她今天在的。”次郎太刀并未恪守工作职责急着催我们点单,很开心地与我们聊下去。

“那你知不知道小夜左文字和大……大和守安定被历史修正主义者掳走的事?”加州清光脾气急,一下子就把这件事问了出来。

“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人家从未听说过啊!”见他一脸愕然,我们大致心里有数,看来这位审神者压根就没有参与进来的心。虽然我知道时空管理局在地下都市是没有分局的,但是联络点是有的,不可能存在没收到通知的状况。

“确实是这样,我们正要去救他们出来。如果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的话,胜算无疑会提高,”我大着胆子说道,“还请你多加考虑了。”

三日月宗近微微侧头:“这样吧,请让你的那位审神者过来说话,大家一起坐下聊一聊。”

“那……好吧,一起坐下来喝喝酒也不错啊!”次郎太刀说完便离开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直到鹤丸国永小声替我做起科普:“次郎太刀是一把战力非常高的大太刀,嗜酒如命,恐怕单这点就让你头疼了吧,审神者?”

“看上去还好,酒的话,只要不是我喝,我还都能接受。不过他真的和上次你说的萤丸是一种刀吗?可他个子好高啊!”我回想起那日坐在那位女士腿上的萤丸,感慨这二人身高差别之大。

不过,在这种地方工作还能泰然处之,我也是相当佩服他的心性。仿佛是看穿了我在想什么,鹤丸国永轻轻一笑,低声说道:“放心吧,我敢说他做的唯一工作就是陪客人喝酒,顺便清理几个找事小流氓。你没发现这里有很多保安吗?放纵归放纵,玩归玩,这地方出不了大事的。”

我听鹤丸国永这么一说,半站起身子向四周了一圈,果然瞧见了之前被我忽视的统一制服的人们站在不受人关注的死角里。然后,我便看到远远走来的次郎太刀的头饰,连忙坐了回去。他们走得很慢,等了好一会儿,我们才看到他与他的审神者来到面前。





第三十五章

 

 

他带来的审神者符合了我的一切想象,古典,美艳,和工作时的07101974174有难以言明的共通之处却又有所不同。她穿着严严实实的老式和服,露出了涂白的脖颈。衣服针线绣工栩栩如生,腰带结繁复厚实,夹杂数十道金银线丝。她的脸上涂着一层均匀的白色粉末,夹以朱唇点缀,,眼上一抹红影。那妆面说好看也算不上,说难看也不至于,我只觉得越来越耐看。从她鬓边垂下的花帘挡在脸颊侧面,十数朵小花和簪子插满头发,选择搭配让人赏心悦目。

“太夫,到我身边来。”三日月宗近朝她稍稍扬起了下巴。她依言走到三日月宗近身边的空位款款坐下,将左手放到了裙摆上。我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两个帮她托住后摆的女孩,而且,她的脚上是我从未见过的高跟木屐,似乎侧面也绘着精细无比的花纹。

“真是难得,”鹤丸国永叹了一声,“现在竟然还能看到这样的女子,还是在风俗店里。”我无言地望了他一眼,而他只顾着赞叹,并未理睬我。

“我们想带走次郎太刀,”三日月宗近说道,“太夫,你愿意吗?”

丹唇微启,细齿轻露:“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愿意呢?都不用想的吧。”

 

我怔住了,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确认自己没听错。而我身边的鹤丸国永则在大力抚摸自己的胸口,反复念叨“吓到我了”。

令我佩服的是,三日月宗近居然还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那么,你有什么条件呢?”

“在这里想找麻烦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我出声呼救的话,各位会立刻被撵出去。所以,请勿动粗,”她全程保持淡定的表情,“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而来的,次郎有他自己的选择。如果想带走他,就用让他自己心服口服的方式战胜他好了。”

“噢噢!姐姐,你这是全部交给我决定了吗?”次郎太刀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却喊她“姐姐”。我觉得有些奇怪,鹤丸国永在我耳边悄悄说道:“行内人对太夫和花魁一般都敬称‘姐姐’,和年龄无关。”

“这么讲究?快告诉我,还有什么?”我的好奇心上来了。

鹤丸国永一一解释道:“她的脖子后面没有涂白,那个时候讲究的就是留出这一块供客人遐想;左手放在裙子上,暗示卖艺不卖身;而这一身打扮正是最高级别的花魁的装束……”

这时,一直竖着耳朵的07101974174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才是真正了解行情的个中高手吧,比我可强多了。”

这一句话一出,我心里一动,望向鹤丸国永的目光里多了一些东西。他讪讪地闭上嘴,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那么,我们就来拼喝酒吧!”次郎太刀很是兴奋地定下了项目。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生怕他说出审神者也要加入的话来。

“能喝过你,你就跟我们走吗?”加州清光跃跃欲试,然而我还不知道众人的酒量到底如何。单看次郎太刀胸前吊着的那酒坛子,我就觉得心里慌极了。虽然知道这是最容易放水给我们的做法,但是看样子他的审神者会全程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六个加起来,喝倒我就算你们赢。怎么样?”

“慢,”那位太夫出声了,“叫你哥哥也过来吧,一人对六人,赢了也未必光彩。另外,我也来,你们的审神者呢?”

 

哥哥?

我没听错吧,哥哥?

 

“太郎太刀也在这里吗?”蜻蛉切抢先一步问道。

“是啊,这几天恰好姐姐的妹妹来做客,就把大哥带过来啦!”次郎太刀看上去很是开心,“那人家现在去把他叫过来,稍等啊。”

我深深地低下了头,鹤丸国永如是安慰我:“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是兄弟,姐妹召唤的话一起降临的概率确实会大一些。你也不必过于在意……”

“鹤丸国永,”我虚弱地抬起头,“你酒量怎么样?”

“你们的审神者呢?”那位太夫再次问道。我深吸一口气怀着必死的心态想站起来,却被07101974174隔着鹤丸国永摁下了。

“我来,”她挺身而出的形象在我眼里变得无比高大,“我是笑面青江的审神者,我来和你拼酒。”

“那么,作为我的审神者的近侍,也作为我方这里万一一败涂地时的后勤保障,”鹤丸国永轻松地说道,“我先不加入了。”

“好狡猾。”这句真心话脱口而出,他只是很温和地对我笑了笑,然后揉了一下我的头发。

一来二去,阵容已定。自觉作为啦啦队队长的我双手握拳,站起来替我方鼓气:“加油!各位!俗话说酒桌是看不见的战场,除了鼓劲喝彩以外我确实在喝酒上帮不上什么忙,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没问题的,”五虎退率先挺起了胸膛,“放心吧,审神者!”

 

“看到你们这样有干劲,我就放心了,”坐在一边冷眼相看的太夫轻轻拍了拍手,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女孩子立刻上前,“替客人准备七层香槟塔。”

“七……”07101974174只说了一个字就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我刚想问什么是香槟塔,带着太郎太刀和他的审神者回来的次郎太刀就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不知怎地,我看到太郎太刀,只有一种他身在尘世却一尘不染的感觉。尤其是身处在这风月场所之时,简直与这淫靡放纵的气氛格格不入。

“我是太郎太刀,”他长得也很高,却有一张极为清秀英俊的脸,“叨扰众位了。”

“哪里会有人介意呢,哥哥,我们要和他们拼酒,你都知道了吧?”次郎太刀的性格比太郎太刀活泼许多。我的注意力从兄弟两人身上转到姐妹两人,姐姐掌控着次郎太刀,妹妹却是太郎太刀的主人,也真是奇妙的关系。

一些低级别的服务生推着装满玻璃杯的小车来到我们桌前,将桌子上清理一空,然后开始一层层地垒杯子。我趁这个时候观察起站在太郎太刀身边的那名少女:她脸上不施脂粉,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樱桃小口不点自红。看上去极为乖巧,却少了一分娇憨之气,多了一种超脱年龄的淡泊。

她的身上穿着一套红白相间的巫女服,还有很显眼的纹章。我一眼就认出这是地上都市最后一家现存神社的服饰,这样的话……容我大胆猜测一下,她们大概都是那家神社主人的女儿?

所以,来地下都市的桃源乡工作的姐姐被家庭扫地出门,在太郎太刀保护下的妹妹前来探望——大概就是这样的背景吧?我脑子里乱哄哄的,既牵挂着小夜左文字和大和守安定,又担心马上就要开始的实力拼酒,还要努力让自己不在这些闲事上分散太多精力。

 

“不是让你留在后面吗,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太夫看上去有些生气。而她的妹妹只是笑了笑,一声“姐姐”喊出口,立刻让她的怒容烟消云散。次郎太刀满脸期待地看着一层层往上叠起的香槟塔,我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居然已经用了百来十个酒杯。1*1+2*2+3*3+……+7*7=140,按规律算清楚数字后我整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满打满算平均下来每个人要喝十杯以上,这简直……

而另一边,太郎太刀和蜻蛉切正在叙旧,笑面青江时不时插入他们的对话。我拍了拍07101974174蜷起来的背,悲壮地说道:“放心吧,我们已经把醒酒药买好了!”

“3010,你欠我的,”她抱住了头,“我要是帮你赢下这两把刀,你得给我多加三天噢不,五天!”

“行行行,五天就五天。”我深知此刻不能动摇军心,满口应承了下来。她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微笑,勇敢地看向那已经超过我们俩身高的七层香槟塔。

 

这边刚架着凳子把最后一个杯子放了上去,那边就打开了一瓶香槟递到次郎太刀的手上。渐渐地,我发现很多人的目光都被我们这里吸引了,在一传十、十传百知道本店的“花魁太夫”要和客人拼酒后,很多人已经开始起哄。

次郎太刀一手挽住袖子,另一只手将瓶口对准最上层的杯子:“我要倒咯?”

金黄色的澄澈酒液汩汩流出,一层接一层流到了底下。我特别注意看桌上是否有流出来的痕迹,却始终没找到一滴,不得不佩服起这拼摆的技术和次郎太刀倒酒的水平。一瓶又一瓶的香槟空了,最终,七层闪亮剔透的全满酒杯摆在了众人面前。我紧张得咬住了嘴唇,只等对面宣布开始。

“基本规则是我们这里一杯,你们那里一杯,谁喝都不限哦,”次郎太刀拿起最上面的头一杯,仰脖干掉了,“好了,该你们了。”

加州清光走到香槟塔前小心翼翼地踮起脚,伸长手从第二层边角拿出一杯。先是凑到唇边呷了一口,然后大口大口喝完。一抹嘴唇后他退下了:“你们的。”

太郎太刀应声而出,捋起袖子以防碰倒香槟塔,随意掬了一杯喝下。我注意到这对大太刀兄弟喝酒基本不眨眼,都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一口吞,不由得开始祈祷起来。

蜻蛉切走到香槟塔前拿起一杯,也是一口闷下,喝完后他将杯底朝地,示意并无残留。我舒了一口气,看来我方至少有一位战斗力显得颇为出彩的。

次郎太刀拿起一杯香槟,递给了坐在那里的太夫:“姐姐,你脸上有妆,头面也没卸,能喝吗?”

“可以的,你不用担心。”她身边的少女递上一根吸管。在我的注视下,她就像喝果汁一样将香槟吸了个干净。

“可惜一会儿要重新擦口红了。”次郎太刀一笑,将空杯子放下了。

在蜻蛉切的帮助下五虎退拿到了一杯酒,豪气冲天地喝了下去,激得小脸上立刻出现了一层红晕。轮到三日月宗近和笑面青江时,两人云淡风轻地解决了一轮,并无异常。07101974174第一杯喝得比较急,不小心呛着了,但很快就恢复了状态。





第三十六章

 

 

观看这场拼酒的好事之徒们已经开了即兴赌局,桃源乡的管理层似乎也没有阻止这种起哄的意思,而是听之任之。我一开始还挺在意他们的支持率是哪边比较高,在心里默默计数,后来就放弃了。

 

“我赌太夫赢!”

“我赌客人!”

“加注,加注!”

“赔率现在是多少?”

 

诸如此类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多了后我一概充耳不闻。当五虎退喝完第二杯时,已经是连额头都通红了。见状,我连忙把他拉到怀里,不许他再去喝酒。闭上眼睛的他一边打酒嗝,一边迷迷糊糊地喊着“一期哥”,更加招人心疼。

“一期一振是五虎退的哥哥,也是四花太刀。”说完,鹤丸国永从我手里抱过五虎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总觉得……我好像有些……难过?”我说完后立刻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当我什么都没说。”

“觉得刀会酒后吐真言,生怕自己缔结的羁绊比不上是吗?”鹤丸国永一针见血的提问让我的心凉了半截。勉强笑了笑后,我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你也知道,关系总是会进展的,不管是好是坏,”他盯着逐层减少的香槟塔,“毁灭也好,创造也好,总归有一个过程。审神者,你所求的不应该是遗忘,而是代替——试着让你重视的刀更加喜欢你,直到那份感情可以使他认识到‘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我怔怔地听着他的话,然而却不是很能明白。鹤丸国永突兀地停下了,对着我笑了笑:“不好意思,刚刚一时兴起,说了些古怪的话。”

“没关系,没关系。”我见五虎退已经睡着了,便让鹤丸国永把他横放到沙发上,好睡得更舒服些。

 

香槟塔还剩两层半时,加州清光喝着喝着哭了起来,口里净嚷着“安定”和“冲田君”。我赶紧从他手里夺下空杯子,拉到一边好言好语地抚慰起他。对面的太夫也已经不能再战,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倒是不见有什么压力。我一边摸着他枕在我大腿上的黑色的头发,一边将他哄睡下了。

又两轮过后,07101974174拿杯子的手开始颤抖,手上的一杯只喝下了一半。好在笑面青江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替她喝完了剩下的那半杯。我扶她坐下,身体一沾沙发,她也呼呼地睡着了。望着剩下的那一层多约莫五六十杯,我内心里积攒的“加油”呼声组成了席卷脑海的风暴,。

“哦呀,看来大家这次都要醉得尽兴了呐!”次郎太刀笑着说道。他那副面不改色的模样让我心里发毛,并深深感受到了“千金买醉”“百杯不倒”这些词的正确性。太郎太刀一直少语安静,除了面皮稍微又白净了些,到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干!”蜻蛉切举起一杯,送到嘴边,咕嘟咕嘟地大口饮尽。太郎太刀也拿起一杯,迅速喝完了。

“总觉得这样下去——”我话还没说完,三日月宗近在喝完手中的一杯后便慢慢走到沙发旁坐下。他朝我和在场的人笑了一笑,然后闭目养起神来。鹤丸国永凑上去戳了他一下,然后啧了一声:“看来是睡着了。”

来不及对此事产生任何看法,我悲观地发现我们这里只剩下蜻蛉切和笑面青江,还有负责善后的我和鹤丸国永。香槟塔只剩下最后一层,杯数在慢慢地减少。终于,在约莫还有二十多杯的时候,太郎太刀主动退出了:“无力再饮,甚是抱歉。”

“没有关系,哥哥的那份,人家一个人也能解决。”次郎太刀说完,又喝下了一杯。

“拜托你们啦!”我顾不得身边的人睡的睡躺的躺,对还在苦苦支撑的笑面青江和蜻蛉切双掌合十,举过头顶。

 

“估计这下两边都要全部喝倒。”鹤丸国永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望了他一眼,无法将“其实这是最好的预料”这句话说出口。然而我的腕式电脑却突然出现了紧急提示音。点开屏幕后,我惊讶地发现那是一封标署着来自时空管理局、实际上却是由私人号发出的邮件。那上面说已经找到了历史修正主义者在地下都市C区的据点,要求审神者们即刻起根据指示地址集中进攻,将被掳走的刀顺利夺回。鹤丸国永和我一道快速读完了这封通知,我们相视一眼,然后转向面前。

这是真的吗?无论那上面写的是什么,首要是确定其真实性。我调出记录紧急联络方式的页面,发现这封邮件的落款和格式都与时空管理局的要求相符合。

“难道会是真的吗?”我喃喃自语,不敢相信我的竞争者们的效率。万一他或她是被历史修正主义者捉住、这一切都是一个故意设下的圈套呢?

就像是为了故意否定我的猜测,一分钟后,第二封邮件送达了,同样是按照紧急联络格式书写的私人信件。不过,这一张开门见山地写明发送者是来自于和泉守兼定的主人,还附上了自己和刀的自拍照片。背景里的天是黑的,身形看不太清楚,脸倒是被鹤丸国永辨认出是付丧神本尊无误。从叙述里看,他们俩不仅早就组队,而且确实发现了敌方大本营所在位置。在向时空管理局汇报后获得了所有参与此次营救活动的审神者的联系方式,因此呼吁大家前去加入,同心协力。

“我们好像晚了一步啊。”鹤丸国永的神情非常严肃。我的心也沉甸甸的,不过,倒也没有难受到“那种地步”。

“至少历史修正主义者暴露了,”我盯着还在喝酒的笑面青江和蜻蛉切,“这样的话,他们俩也能被救出来……我觉得这结局也挺好的。不管怎样,反正现在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虽然就目的而言似乎留下才是本末倒置,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神志不清的07101974174和刀们不管,转身去参加合围的进攻行动。

 

“万一他们救不出来呢?”鹤丸国永的声音非常冷静,“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正好就因为缺你一个战力,会导致全军覆没?”

“我已经想过了,”我莞尔一笑,“答案是,不可能。”

“为什么你这样肯定?”他问道。

“因为其他的候补们也很强,厉害到第二天就可以调查出地点——这一仗注定会是审神者的胜利。”说出这样的话时我有些小小的失意,想为什么不是我自己发现了这条线索。

“可能你是对的。”他握住刀的手松开了,继续和我等待这场比赛结束。

 

还剩九杯时,笑面青江不胜酒力,坐到沙发上休息。我撩起他的刘海帮他擦汗,扶他喝水,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他的异色双瞳。

“谢谢你,审神者,”他长长嘘出一口气,“可惜,我坚持不到最后。”

“已经很不容易了!真的!你很棒!”我发自内心地夸赞道。他笑了笑,然后将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还剩下四杯酒,对决的两位分别是蜻蛉切与次郎太刀。他们都喝得很慢,仿佛不是在拼酒量而是在拼耐心和意志力。太夫和她的妹妹与我们一直盯着这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次郎太刀脸上的愉快神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情感,我无法形容出来。

“如果我醉了,别人都以为我一定会忘情放纵,狂歌乱舞,做下许多荒唐之事吧?”次郎太刀喝下了手中那杯的最后一口,“却没人相信真我为何,唉!”

蜻蛉切并不答话,只是小口喝酒,静静聆听他叙说。终于,他放下了酒杯,额上也冒出了阵阵让我心尖发紧的虚汗。

次郎太刀拿起那杯属于他的最后一杯酒,笑得非常凄凉。他忽然转向我,问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改变历史,你会做些什么呢?”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呆呆地看着好像变了一个人的他。他一定是喝醉了吧?鹤丸国永在我耳边低声说他也从没看过这种状态下的次郎太刀。以往都是兴奋地叫酒喝酒,呼呼睡一觉后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

 

改变历史?我?为什么要改呢?

 

“我没什么想改的……如果真能改的话,投生成其他人应该蛮有意思的吧……”我自己说着说着笑出了声,但是,我很快发现这并不好笑,至少蜻蛉切,次郎太刀与鹤丸国永没有。

“对啊,人,为什么总是想着要改变历史呢?名利心,求知心,仇恨心……这些东西都那么虚无缥缈,为什么就是不肯懂一醉方休的道理……”说完,他将手里的香槟倒入了收集喝空的杯子的箱子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愣住了,但第一时间内还是冲上去扶住蜻蛉切,让他坐到沙发上休息。太夫和她的妹妹显然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更不用说那些以下注赌博为乐的登徒子们。顿时,骂街声,大笑声,起哄声又汇聚成一股朝我们袭来的洪流,然后各自消散,无人再理会这个角落。

 

“太夫,”鹤丸国永站了起来,“我们赢了。你说过的,可以带走次郎太刀。”

“是这样没错……”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话头。太郎太刀,她的妹妹和她的跟班们扶着她走了回去。我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场拼酒可算是结束了。

 

“幸不辱命。”蜻蛉切的嘴角是淡淡的笑容,我开心地点了点头,目送他渐渐化去了形体。




第三十七章

 

 

面对大醉的众人,我和鹤丸国永开始履行善后职责。刚刚我还想着,要是实在不行,最后那杯我与鹤丸国永也能干掉。不过,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该要多留几个清醒的人,保证全身而退。

“我们直接把本体带走,他们就跟着会回来了,对吧?”睡倒一片的付丧神好像没法自主回到刀中。虽然我已经付清了账单,但还是很苦恼万一我们离开后,有前来收拾的服务生目睹这一违背常识的过程该怎么办。

鹤丸国永摇摇头:“审神者,你现在可以试着用你的力量强制让我们回去。在这种必要的情况下发布命令,不会有人怪你的。”

趁着没人注意,我拿起五虎退的短刀后集中起精神,想象他的形体依附到本体上的样子,果然,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淡去。我如法炮制,将大家都收回各自的刀中。

“鹤丸国永,麻烦你背一下07101974174。”我将她扶到他背上,然后将付丧神们的本体吃力地抱在手里,一一数过,确认没有漏下。

而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今晚的第三封邮件来了。我叹了口气,将刀们横放到沙发上,点开了屏幕。

 

这次的正文非常简短,内容是已经集合的主人和刀的名单,结尾部分只有一句话:五分钟后开始突入。中间插了一张地图截图,以荧光色小字附注了详细的地址。

“对于无法接通视频通话的审神者,我们将发送这封邮件,敬请查收。”看完这一行后我无言地坐回沙发上。的确,我的腕式电脑是旧型号,不支持双向视频连线。看来它的真实性已经得到确认,估计所有的审神者候补们都在向那里赶去。

“要过去吗?”鹤丸国永站在原地,我抬头看去,07101974174趴在她肩头睡得正香。我想到她也应该随身带着可以视频通话的便携电脑,说不定可以用来查证一下。但是,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侵犯隐私是很恶劣的行为,我不能这么做。

“必须先把他们送回去,”最终我站了起来,“你在这里等我。看好他们,我去找次郎太刀。”

“审神者——”鹤丸国永的话刚说出一半,我就跑了出去,没想到竟在拐角迎面撞上一人。在道歉时,我这才看清原来是太郎太刀和他的主人。他拿着一柄极长的刀,微微向我欠了欠身。我们一道走回到小桌旁边,她没有坐下,而是直接说明了来意。

“姐姐正在照顾喝醉的次郎,恐怕今晚你们带不走了,”她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能平静下来,“我特地来说一声抱歉。”

“可我真的有急事啊!”我看到拿刀的太郎太刀,心里猜出了七八分她的意思,但还是交代了场面话。

“所以这一次由太郎代替他去,”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鹤丸国永,“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我舔了舔嘴唇,“可是今天我不能保证他会安全归来。我们要去的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你真的愿意吗?”

“没关系,太郎非常可靠,我相信他。”她扬起袖子,从里面取出一枚护符,拴到太郎太刀的手腕上。她的手指灵巧柔软,动作轻快敏捷,数根丝线在她指尖缭绕穿梭,我能看出来那并不只是普通的绕弯和打结。

“虽然你的灵力非常强,小姑娘,这种御守在现世也不能防止破坏啊。”鹤丸国永出声提醒道,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谁知道呢?”她喃喃地说道,一双眸子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精气神和刚才判若两人,“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巫女,能做的事情仅此而已。那些厉害的术式早就失传了,就算我潜心学成,得到的也不过是三四成的粗劣复制品。”

说完,她朝我们鞠了一躬,我匆忙回礼。

 

事不宜迟,在她和我们道别后,我们几乎是一路小跑冲向住宿的旅馆。在我安顿07101974174躺下时,鹤丸国永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肯定得去看看。”我看了一眼腕式电脑,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也就是说,大家的进攻已经开始了。通过路线规划,从这里到那边最快要二十八分钟,估计去了以后我大概也只能跟上战斗的尾声。

就算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无法安心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干。我总有一种预感,就算我去了以后场地里只剩下空无一人的战后残骸,也必须走这么一遭。我当即用腕式电脑给发送邮件的审神者们回复了信件,说了我正在路上,请他们务必与我保持战况上的联系。

 

“太郎太刀的主人的灵力比你、也比我见过的其他审神者都要高,你可以考虑和她接触一下,毕竟这没有坏处。”在地铁里,鹤丸国永这样对我说道。

我看了一眼端坐在身边的太郎太刀,问鹤丸国永:“她在临行前给太郎太刀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我看你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御守,防止付丧神本体被暗堕刀破坏的守护符,”他紧接着说道,“不过在现世作用有限,而且她做出来的也不是百分之百有用的成品。以她的水平,刀装应该是不难制成,这点你得向她学习……”

然而,他的这番话并没能引起我的回应,我听着听着就不自觉地走神了。我的眼前像是有白雾弥漫,空荡荡的车厢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木屋和樱花。我看到了一个站在树下朝我招手微笑的女人,于是慢慢走了过去。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知道她朝我递来一个水果,那是一只柿子——

“——她成为巫女也是迫不得已,家庭责任所系,长女被逐,次女承担职责。”我回过神来时这句话轻飘飘地飞入耳朵,讲述者太郎太刀见我感兴趣,微微侧了侧头。

“等一下,这站就是了吧!”我忽然站了起来,紧张地发现差点因为开小差而错过下车。鹤丸国永和太郎太刀紧跟在我身后,我顾不得让他们隐匿形体迂回前进,直接领着二人向标记的废弃物流集散仓库跑去。

保险起见,我一边跑,一边将自己看到的幻象说给他们听。太郎太刀肯定地告诉我这一定是小夜左文字,而我却怎么也想不出为何在这个时候还能以他的视角看到这一幕。

 

莫非——

 

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这里的路灯极少,或是半明半暗或是已经损坏,我们几乎是处于两眼一抹黑状态。那栋建筑已近在眼前,从外面看来似乎并无异样。突然,我被鹤丸国永强行拉进怀里,只听得耳边咻咻两声,他随即以刀鞘抵挡两下刺击,迸出了火花。

“那是什么东西!”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某种奇异的感觉自腹部升起。看来,这片黑暗里隐藏着未知的敌人。

“是脆弱而狡猾的敌人呐。”鹤丸国永拔刀掩护我快速退后。太郎太刀站在我们身前,大力挥舞着及他身高的大太刀横劈向斜前方,挽出大半个圆。他的白色发带在半空跃动,如同黑夜里翩然起舞的蝴蝶。

刀刃碰撞的声音和扭曲喑哑的嘶嘶声同时响起,而后者听得并不真切,若有若无。我想凑近了看看,却被鹤丸国永一把拉住:“危险。”

“没关系的吧,已经被太郎太刀打败了?”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止住了脚步。

“它们也是降临尘世的刀,”太郎太刀的声音很轻,“凭着这样孱弱的身体,就想出面阻止我们进入。这片不净的领域,还真是令人不安。”

“是……暗堕刀吗?”我小声问道。虽然这情况在意料之中,也在预料以外。按理说,若是45把刀能被审神者传送到现世,它们的宿敌也应该可以做到这点。社会早就公认封锁技术是“不可能的任务”,并且在好些年前就修改了技术专利条约和所有权条例。把这个运用到这两个对立阵营上,也是说得通的。

 

披盔带甲的小人儿们簇拥着太郎太刀向前行进,我认出了那是刀装,而且应该是大太刀专用的精锐兵。鹤丸国永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叮嘱道:“审神者,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我知道。”我稍微捏了捏他的手掌,表示自己听到了。

转眼间又是一轮伏击,太郎太刀极为出色地抵挡了攻击,剩下的一个漏网之鱼也被鹤丸国永补了一刀。门是大开的,借着透出的灯光,我看清了那个在地面上扭动并在逐渐消失的身体——狰狞的骨头拼接而成的生物,尾巴弯曲成钩,兽骨一般的口里叼着半截断刀。

“这是暗堕刀中的短刀,”鹤丸国永说道,“速度很快,你要小心,我们不知道这里有多少。”

“除了短刀,暗堕刀也有……”我想问有没有其他的刀种,鹤丸国永立刻接口:“有的,和我们一样,刀种也是那些。”

 

腕式电脑传来了作战报告和大部队的推进路线通知。先来的审神者们已经和暗堕刀战过数场,有短刀,脇差,打刀和极不稳定、会自爆或自我湮灭的太刀。据推测,这里应该是被改造成了类似于召唤所的实验基地。从历史修正主义者们没来得及销毁的文字记录中大家已经得知了大和守安定的关押地点——就在靠近北边的封闭实验室;小夜左文字依旧行踪不明。

要到达北边,先要去原来是大仓库的中央控制区,找对方向后沿着原本是运输车专用的小道走上极长的一段路。一路走来,我们看到不少作战遗留下的痕迹。多亏了他们的开路,我们还算顺利,并无损失。

 

中央控制区是一片宽阔的圆形场地,除了我们来的这条路,360°墙壁上的其余出口都是宽不过一米、高不过两米的狭长通道。我手腕上悬浮的地图标记了大家所在的红点位置,可是当我迈步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东南边的一处地方。

“怎么了?”鹤丸国永见我走向了和地图指示几乎相反的方向,上前一步拦在我面前。

我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小夜左文字就在那里。”

 

我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时间,我的身边寂静无声。





第三十八章

 

 

“你确定?”鹤丸国永深呼吸了一下,正色问我。

“我不确定,”我只敢看着他的黑色鞋子说话,“只是……有这种预感。”

准确的点标地图在那里,那么多人都选择的正确道路在那里,我却在这个时候生出这样古怪的想法。我摇摇头想把脑子里的东西扔出去,而它却像扎了根似的。共鸣,梦境,幻觉……这些不靠谱的东西,却是支撑我走到现在、并且让我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理由。

 

想想都觉得好笑,可是我笑不出。

 

“太郎太刀,看来这条路并不适合发挥你的战斗天赋,”他的话在我听来字字分明,“你在这里等我和审神者,我们很快就回来。”

我抬起头望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为了我的一句话而准备一探究竟。太郎太刀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他拉着呆若木鸡的我走近那个蜿蜒不见底的通道,向我确认:“是这个吗?”

“是的。”好不容易我才说出这两个字。鹤丸国永持刀走了进去,踏步声刚响起,一节节自动感应灯便应声而亮。

“鹤丸国永……”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换来他转头将手指放在嘴边的嘘声。我们不知道等在前面的是什么,也许是大批敌人;也许是小夜左文字;也许什么都没有——我回头向太郎太刀做了个一切没事的手势,接着便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原本供运输车行驶的双线凹槽轨道还在,用于紧急制动的每隔三十米一道的安全闸门也没有拆卸。我默默数着闸门的数量,通过第五道时,前方还没有激活照明的黑暗中传来异样的声音。鹤丸国永重重拍了一下手,登时数灯齐亮。待我看清了那是数把暗堕短刀,不由得握紧了双拳。

“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他并不冲上去迎战,而是寸步不离地将我护在身后。它们从不同的刁钻角度朝我们袭来,过道逼仄,不易挪闪。我只有紧紧贴着内壁,至少保证后背不受敌袭。

鹤丸国永的劈砍动作干脆利落,一刀一个,铿锵声不绝于耳。然而,在敌方极多的数量和有限的空间的双重弱势下,我们无疑还是占了下风。一把短刀趁他抵挡来自另一边的袭击时绕过他的手肘,直取我面门。我不假思索抬起手臂抵挡,虽然它被鹤丸国永及时以刀鞘拨开,却又被另一只钻了空子,在我大腿上深深刺了一个口子。

 

“啊……”我痛得坐到了地上,转瞬间,那柄短刀便被一切为二。我双手紧紧捂住伤处,殷红的血溢出指缝,漫了出来。

“审神者!”他的语气里透露出罕见的担忧和惊慌,手上速度和力道却不减半分,将剩余短刀收拾干净。顷刻之间战斗便已结束,鹤丸国永半跪在我身边,脱下半边皮衣切下一边袖子,替我做了简单的包扎。我想站起来,却因为钻心的疼痛僵在原地,坐立不能。

“我作为近侍刀保护不周,回去任你责罚。忍着点疼,你先按原路慢慢返回,”他金黄色的眸子盯着我的眼睛,“太郎太刀就在门口,我们来的这一段路是绝对安全的。剩下的,我一个人走。”

“不行!”我慌了。明知道我跟过去也只是累赘,但是我怎能让他独自冒险?

“我不会有事的,”他抚上我的脸,“你快走。这里气息太乱,我感应不到付丧神的正体。如果小夜左文字在前面,我会为你带回来的。”

我按住他的手,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好的,我相信你。”

“啊,我知道。”鹤丸国永笑了笑,穿好那削了半边长袖的皮衣,扶我站了起来。我抬起头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却正对着他的双唇,不由得赶紧低了下去。

“快走吧。”他在我耳边低声说道,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望着即将离去的他,颤抖地说道:“请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一定要好好地回来。我喜欢你,鹤丸国永。”

“我知道,审神者,”他没回头,伸出那只没拿刀的手挥了挥,“我也是。”

 

喜……喜欢?

他刚刚是这个意思,他也喜欢?

我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竟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我的胸口就像有一个大大的气球在膨胀,戳一下,就有细小的声音在重复“喜欢,喜欢,他说他喜欢我”。

 

他黑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圆滑的拐角处,我拖着伤腿往回慢慢走,没出几步路,泪水就掉了下来。甘甜和疼痛就像是正在我身体里演奏的二重交织乐章,我咬着嘴唇,都分不清哪滴眼泪是因为痛楚,哪滴又是因为喜悦。

黑色皮革并不能很好地吸收液体,并不是理想的止血带。我很快就发现了身后的血滴和扩散到膝盖的血渍,只能抓紧时间,加快速度。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再发送大和守安定那里的消息给我,我有些疑惑,但看到彻底报废的腕式电脑后随即释然——在我挥手格挡刚才的短刀时,它刚巧刺中屏幕并粗暴地破坏了处理器,没有深入到皮肤还真是个奇迹。

“这下又要修哦不,算了,重买一个吧。”我如是想着,又回忆到鹤丸国永与五虎退陪我修电脑、以至于牵扯出蜻蛉切、三日月宗近和后面一系列之事。虽然时下情况严峻,嘴角也不由得带上了一抹微笑。

 

轰隆隆——

 

不设防的爆破声响起,我只感到脚下抖了几抖,连忙向后看去。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朝我袭来,令我吃惊的是,悬在我面前的那道闸门开始缓缓降落。

鹤丸国永!我又向后看了一眼,忍着剧痛大步向前走去,内心里只期望他快些出现。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是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最后反扑吗?还是提到的“不稳定的太刀”的自爆?又或者是……我忍不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几乎走一步就要回一次头,越来越希望他能早些出现。

 

轰隆隆——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被气浪掀出去两三米远。我的眼前是一片黑色,勉强显示出轮廓,尔后渐渐转红。我万万没想到这里还埋藏了炸药,而且被引爆的这点居然就在离我极近的地方。凭借求生的意志力,我艰难地滚到还在下落的闸门的另一侧,腰部以下的身体几乎都是麻木的。

闸门已经放下快一半了,而鹤丸国永还是没有出现。我头脑里一片混乱,只想伸出胳膊阻止它下落,却根本够不到。

不,不要放下,快停下……我想这样说,喉咙里发出的话语却是哑到不成调的刺耳声音。我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精神爬向外围,视野模糊无比,耳朵里尽是嗡嗡的声响。

 

我唯一能做也想做的,只有趴在那里等待鹤丸国永出现。这一刻我一定是最无谋也无能的审神者,能帮上忙的紧急制动栓和控制台都是不在手边的东西。拖着这样一副身体的我早已失魂落魄,无法像从前那样随机应变。

闸门还在缓缓下放,我只能在原地等待。忽然,我听到了又一声极为猛烈的爆炸声,身体被颠得像散架一般地痛。

 

 

而正在这时,他出现了。我看到他黑色的鞋子和皮裤,然后他一个贴地侧翻冲过一道闸门的残留空隙。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白色的头发,以及,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蓝发的孩子。紧接着,他落到了和我只隔一道闸门的小间里。我看不到他的全身,只听到他那里传来的剧烈咳嗽声。

他怎么样了?他受伤了吧?我将脸贴到地上向里望去,却看到鹤丸国永面朝这里的血迹斑斑的脸。他蜷缩着躺在过道中央,随手携带的太刀本体在他的脚边。

“拿去……”他的口型似乎是在这样说,将手里的蓝发孩子掷了过来,恰恰好地擦过下落的闸门。我将他拉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把刀踢过来!”

 

他伸出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白金相间的太刀向我这里缓缓滑来。我看到了鹤丸国永身上的伤和毫无血色的脸,内心如同刀绞一般。而让我如坠冰窖的事情远没有结束——他的太刀在离闸门还有一米左右的地方落入供行驶的凹槽里,恰恰卡住,不再动了。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的唇角动了一下,他说出了最后的我听不到也认不出的几个字。闸门完全落下了,我疯狂地用右手砸向那金属,却连梆梆的响声都拍不出来。

怀里的小孩子还活着,我刚通过传来的体温确认了这一点,我们俩就被人一齐腾空抱起。我认出了这是太郎太刀的衣服,他健步如飞,弓着背将我们安全护送到中央管理区。路过最后一道闸门时,我看到他用刀和刀鞘硬是支撑住了它下落的趋势,心里除了感激以外已无它想。

我怀里的小夜左文字昏迷不醒,太郎太刀像是在对我说些什么,可我听不到。我的牙齿在颤抖,浑身发冷,唯独抱着小夜左文字的手臂还是不想松开。

“他……还活着……”他是鹤丸国永救出来的,而鹤丸国永却……

“鹤丸……国永……他……”这一句话没说完,我只觉得自己胸中悬着的那口气断了,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我的灵魂和感官的所有联系。

 

 

“你的视神经有血块压迫,光线感不强,视力模糊,需要24小时佩戴辅视仪促进淤血吸收,三到五天后才能摘下。”

“噢。”

“我们还是建议你卧床静养的,既然你执意出院,担责协议书还是要签的。”

“拿来。”

映在我眼里的世界艳丽得过于失真,我的头上戴着怪模怪样的治疗仪器,并不是很习惯。下午我要去时空管理局处理事情,所以必须现在办理出院手续。

 

我只带了加州清光,他知道我们的目的,却不露半点喜色。

 

安检,盘问,带路。我被告知可以按照最终协议领取两把新刀,然后我拒绝了,拿出一纸声明,这是我在医院里和另一位审神者立下的。

“我是30106893420,我已和28107529511达成协议,交换大和守安定和我应得的一把刀。”我将带有双方签字的纸质声明递给负责此事的工作人员,她拿了过去,极为仔细地看完了。

不同于在肉体上被虐待和折磨的小夜左文字,大和守安定被历史修正主义者深层催眠,陷入了只要相信“幸福”就会暗堕的泥淖。甚至连被救出来的时候,也以为从天而降的审神者也是内心深处的幻觉,一刀下去差点砍断28107529511的胳膊。

 

我知道这事后决定将他换回来,有加州清光作伴,他至少会好受一点。

 

随机点选感应桌面上的投影纸牌时,我睁着眼睛点了最中间的一张,翻开的牌面写着“73”。我伸手让她敲章,然后问道:“这些数字代表什么?”

“是刀帐的番号。”她答道。

“噢,”我眨了眨眼睛,“还有没有130呢?”

“130?130……我来看看,”她打开记录,查询了一番,然后露出了笑容,“啊,130不正是被你拿走的吗?”

“那当然了。”我笑了一笑。

我的表演完美无比,无懈可击。除了极少数人和付丧神,其他人并不知道鹤丸国永已经不在了,我没有上报。接下来我要走的道路异常困难,但我非走不可。

 

礼貌地向她说了声谢谢,我领着加州清光向暂时羁押大和守安定的地方走去。每日用的止痛剂抑制了我的痛觉神经,这一次我什么都没感受到,他便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是烛台切光忠,我听到了悲泣,是你在哭吗?”




【上部完结感想】

《刀侍》上篇完结了,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以下是和上篇38章对应的大纲。

 

【1~5】第一天:去时空管理局,召出鹤丸国永,在警察局领到五虎退,带着两把刀回家

【6~12】第二天:躺在家里养伤,下午去卖场D263修电脑,遇到蜻蛉切;和蜻蛉切七点约战;蜻蛉切战败,女武神送去医院;迷路偶遇碰到三日月宗近,战成平手;3010被大小姐保镖打伤;

【13~16】第三天:下午3010在浮空都市医院苏醒,和大小姐签订合同,寻找馆藏老人修复刀;碰到加州清光,夜宿;

【16~17】第四天:不法分子前来老人家里抢刀,3010打破篱笆报警,孙子入院,下午一行人去警察局做笔录;

【17~24】第五天:清晨鹤丸国永找到3010,修复作业开始;大小姐和保镖上午驾到;晚上将蜻蛉切送到馆藏老人家;半夜参加拍卖会,遇到笑面青江和谜一般的18号;拍卖师用两条情报换取和笑面青江多相处三天的权利;老人的刀的线索断了;三对海滩散步;管理局宣布历史修正主义者劫持了两把刀;

【24~27】第六天:大小姐的合同正式生效;三日月宗近入队;入住酒店;3010发高烧,噩梦梦到小夜左文字,下午苏醒;一行人去了馆藏老人的家汇报结果,加州清光和蜻蛉切入队;噩梦梦到大和守安定;

【28~33】第七天:时空管理局之行;买衣服;进入地下都市;和情报贩子交谈;3010醉酒。噩梦梦到小夜左文字;

【34~38】第八天:搜集情报;桃源乡拼酒;笑面青江多五天;合剿历史修正主义者基地;得到小夜左文字,失去鹤丸国永;

【38】第九天:3010入院治疗;

【38】第十天:3010入院治疗;

【38】第十一天:3010强制出院;去时空管理局接回大和守安定;烛台切光忠入队。

 

 

另外,关于一些文中常提到的概念,在此做个综合说明。如果大家还有不清楚的设定,请在本章评论里留言,我会整理进这一部分的。

 

召唤:审神者候补抽取刀帐番号,时空管理局根据号码将蕴含灵力的代表刀的纹章盖在审神者候补的外露皮肤上。倘若刀与主相性合适,纹章产生一段时间的灼痛感,然后刀会降临到候补身边待差遣,纹章自动消失。如果相性不合适,纹章无痛感,自动消失。

附:

鹤丸国永刀帐番号:130

烛台切光忠刀帐番号:73

 

相性:作为刀降临的重要标准,多样化,可以是性格,兴趣,爱好,人生观,价值观中任一,堪称最方便作者编剧情的设定,大家不用过于较真的(土下座)。

 

形体隐没:依附在刀上的付丧神与本体相隔距离过远时会强制回到本体内,即人形消失;平时也可以根据自主意愿回到本体中,但是重新现身时需要外界的一丝灵力作催化(可以来自审神者,也可以来自其他付丧神)。审神者候补有足够的灵力后也可以强制其消散人形,无视其精神状态是否愿意。付丧神的人形在现世即为肉体,功能和正常人相同。

 

刀装:外观是各色小球,对战时自动化作两寸高的小人。不完全破坏时会在战斗结束后重新化作可回收的小球,完全被破坏后散作碎片。在现世可以由灵力高强的人通过特殊手段进行制作,也可以让在职审神者消耗力量引渡到现世。

 

手入:暂时定为以通常工艺修补刀即可达到治疗付丧神的效果。以现世医术单纯治疗“身体”效果有限,将在十二小时以内恢复和本体同样的受损程度。若是单纯折磨身体而放置本体,同样,十二小时内也会恢复无伤程度。

 

 

下篇的大纲正在修改和排定中,结束前期准备工作后将开始更新。

再次感谢您对此文的的喜爱,我会再接再厉。

 

 

海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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