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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mento][DMMd] Saudade (白茶,颗粒苍)

《Saudade》

 

Saudade,葡萄牙语,多译作“思念”。我更欣赏https://zhidao.baidu.com/question/305697840.html里面的解释。摘出作为文题说明,与各位分享:

是一个描述一个人的怀旧、乡愁情绪并且表达对已经失去并喜爱的的某事或某人的渴望的词语。它经常带有一种宿命论者的口吻和被压抑的感情,事实则可能是期望的事物永远不会真正归来。


 

一.

 

 

在经历了对他最后必然离去的恐惧、对过去种种往事的追索、对残酷无情的现实的无限厌倦之后,现在,我终于能坐在这面镜子前,承认这个事实:

死亡就是我对苍叶先生的“喜欢”变成了“回忆”。

 

无意义伸屈的手指表示这具机械身体的系统依旧运作正常,正如我们约定的那样,苍叶先生不会设置任何自我毁灭程序,我也不会做出任何残害自身的事情。在确认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之后,我就决定要抓紧有限的时间,与苍叶先生度过他余下的生命。

现在,库利亚,我做到了,你也做到了——苍叶先生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说出这句话时,我听到扎进他手背的点滴的下落声。他那枯干起皱的手上布满褐色的斑点,那些是老年人类皮肤正常的色素沉着。

我感受着他的体温和细瘦到指节凸起的手指,帮他理顺白色的头发,聆听他沙哑微弱的遗言。苍叶先生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完整地留在我的记忆中,随时等待调取。在停止接受他的信息前,我是多么害怕这一刻到来;而在真的看到心电图成为一条直线、紧扣双腕也摸不到他的脉搏时,我感受到的则是一片空白的无助。

 

我就要离开你了。

你就要离开我了。

 

犹记得我追问他“存在”意义的那些对话,逐渐老去的苍叶先生在几十年里用不同的方式对我重复过几次。他死后,拥抱他入怀的触感依旧是那么真切,喜悦也好,悲伤也好,切实地发生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清晰地储存在芯片里。

记得清楚的不止这些,还有苍叶先生简单却不简陋的后事。他们原本决定花费了大力气来说服我火化是最干净、得体和正确的做法,却没料到苍叶先生早就教会了我尊重他人的意愿,包括如何处理他自己的身体。苍叶先生走得非常安详,他度过了充实的一生,并用他的一辈子教会了我一句话:生命是值得敬畏的。

因为敬畏,所以不愿虚度,所以我们会在有限的时间里去爱,去分享,去感受,去创造。

 

对机器人来说,生命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重启,还包括了和主人之间的羁绊;对我来说,生命就是听到苍叶先生的呼唤后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包括那段在我的感知里只是瞬间、对苍叶先生而言却无比漫长的修理等待期——这是我们共同拥有的。

而在我们的家里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正坐在那面用了几十年的镜子前,听晚风吹过窗角悬挂的手制风铃的声音。

那风铃是用废钢杆截作十二根不等长的小段做成的,苍叶先生从他工作的地方要来了一些玻璃珠,和我在十四年前的二月二十日串成。此后,每年我们都会给它去锈,抛光,上漆:十三年前的四月二十三日,十二年前的六月五日,十一年前的一月三日,十年前的六月三日,九年前的九月二十一日,八年前的二月十一日,七年前的四月三日,六年前的一月二十六日,五年前的八月三十日,四年前的十月四日,三年前的十二月十八日,前年的七月十四日,去年的今天,昨天。

 

在与你相遇和重逢后的每一天中,我都比昨天更加喜欢你,没有终点,没有止境。

 

人类社会和阶级这种产物从来就是不公平的,但是苍叶先生用爱和忍耐将那些直接针对我们的尖锐棱角一一磨平。在苍叶先生住院后,我曾经想方设法报考医学院,考上后却遭遇了各方不止一次的尖锐诘问。他们不承认机器人可以做到人类也能做到的事,甚至能做得更加完美出色;他们也不相信“面向通讯和家务的all-mate”能自我定义社会角色和功能,只是粗暴地将我划入东江财团遗留下的科技成果,物权所有人是苍叶先生。

除了旧街区的大家,没有人知道我们互相属于彼此。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知情者也一一离开了我们:婆婆,店主,苍叶先生的幼年玩伴和死党,苍叶先生的外国朋友……

 

“库利亚先生,能允许机器人破格参加考试,并正式承认录取结果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为什么你这么锲而不舍地要求参与精英团队的研究呢?已经第六次了,我再说一次,这是不可能被通过的。”

“我还是那个理由:我只想早点攻克这个疾病。我坏掉的时候,苍叶先生把我修好了;现在他躺在医院里,我也要治好他。”

 

在被医学研究团队第七次拒绝、并被学院婉言劝退后,我垂头丧气地回到苍叶先生的床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给他听。苍叶先生并没有表示出气恼或遗憾,只是微笑着抚摸我的头,称赞我做得很好,对我说“辛苦了”。

就像这样,手指微微弯曲,中指和无名指并在一起,食指和小指微微在两侧分开,一边轻轻抚弄头发,一边说“辛苦了”的苍叶先生,一边微笑,一边流泪。镜子里的我在模仿他当时的动作,只是我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他那样的表情。

我所看到的是日升日落,变化的天空与云朵,闪烁微光的群星和逐渐飘落的浮尘。不管有没有用水彩笔画上拙劣的皱纹,用棉花贴上仿制的胡子,学着穿老气衣服拄起拐杖,镜子里的我依旧是几十年前的样子。曾经是,现在也是。岁月从来只在苍叶先生的身体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如今,它又把他带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几声谨慎的敲门声,随即门下塞进一个信封。拆开后里面只写了几行潦草的字,大意是小心政府要干涉我的回收工作——苍叶先生走后,法律规定我可以被厂家追回,而现在接管东江财团的研究部门对我很有兴趣云云。

那就决定出发吧,远行,流浪,漂泊,为了守护我和苍叶先生的回忆,也为了让我的“生命”不在此终结。在这里认识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来送信的多半是和苍叶先生极要好的那三个年轻人之一。随着苍叶先生的消失,碧岛熟悉的风景和人物都多了一层隐含的伤痛意味——调出数据的时候,往昔的变化总是会让胸腔内置的那层结构产生不和谐的痛楚。

每当此时我就哼起昔日的歌,企图抚平伤痛而无法寻求慰藉的心灵。只是在苍叶先生和大家推荐的所有书籍和影视资料里,失去了至爱之人的陪伴,飘零无依的身影终究都找不到真正的归宿。也许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茫然而无意义地重复前人的道路。

 

究竟要去哪里呢?

 

在漫长的旅途里碰到了那么多的人和事,陪伴我的只有逐渐磨破的鞋袜衣服,经历风吹日晒而损毁的高仿皮肤,没有得到保养而渐渐锈蚀的零件,运行次数过多未进行校正的内驱……

曾设想过在某一天,那把伞骨断裂、勉强能撑起来的透明伞会连同记忆资料一并丢失。左眼的视野经常出现噪点,水母之歌的数据已经损坏,存储卡也时不时出现了思考模式断点的障碍。

所幸,还没忘记苍叶先生的音容笑貌。尽管很多事情已经记不起来,而且在扫描资料自查的时候总会发现空缺的百分比在不断扩增。

 

 

走啊,走啊,所见之景多了高山和海洋,平原和盆地,有飘渺的云雾,有苍翠的森林。

只是再也没有见到和苍叶先生相似的人,再也没有听过和他相仿的声音。

 

 

可是某一天,我竟听到了熟悉的歌声,便循着信步走去。拨开身边灌木厚重繁密的枝叶,眼前见到的是一幕难以描摹的美景——我无心欣赏,只是慢慢地从湖面上踏过,偶尔停下来,怔怔地看着湖面上倒映的自己。

这是一面魔镜,因为倒映出的不止我,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你吗?苍叶先生。

也许是现实和回忆在眼前的投影产生偏差,没办法怪罪器械性能的老化,更没法钳制自己的思念。

 

 

唯有微微一笑,抬起头继续走向前方。

 

 

 

 

 

二.

 

 

柯诺尔静静地躺在床上,床头边的热羹已经凉了大半。他的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如同布甲一样护卫在跳动的心脏前。“生”的实感洋溢在四肢百骸,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心却像是坠入了冰海。

胸中涌动的苦涩感情如同暗潮,熟悉的客房布局让他眼角发涩。巴尔德的旅馆每年他都要来住上几回——和莱伊一起。

 

窗户是半开的,想必是为了透气。外面阳之月的光芒十分暗淡,黄昏已近。

 

倏然间他听到开门声,有谁拿着小木盘和道标之叶走了进来。定睛一看,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叫出来者的名字——那是他此刻最不想面对的人物——这所旅馆风烛残年的主人将几个炸过的树果和一碟奎姆果酱放下,将半温的羹汤放进托盘。幽绿的微光照亮了他饱经沧桑的脸:“醒了吗,柯诺尔?”

印象里他记得他的声音不至于颓丧至此,至多是带着消极意味的懒散。而现在,却像是失却了所有精气神似的,明确地告诉柯诺尔受到打击的不止他一个人。

 

可能已经故作精神,想要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却因为这过大的创伤而无能为力。

 

原本被黑暗记忆侵蚀到残破的身体因为受了伤而变得更加虚弱,柯诺尔慢慢地酝酿回答的字句,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想表达的情绪太多,想呼号的语句太多,于是万千思绪堵在心里无法抒发。

巴尔德伫立在黑暗中,他面对着柯诺尔却没有看他,视线焦点落到了更为渺远的地方。这份沉默是难堪的,尤其是,当事人之一怀着体谅的心意不准备表现出等待的期望——他转身准备出去,留下柯诺尔好好休息。

 

“我——”

不自然的单字音响起,柯诺尔嗓子发紧,手指深深地抓紧床单:“我杀了莱伊,巴尔德。”

 

明显震颤了一下的佝偻的背让他的心也跟着震了一下,说出了这句话的柯诺尔暗暗舒了一口气。他不惧任何恶意的对待——尤其是来自于巴尔德的。他迟早需要面对记挂莱伊的他,不管巴尔德的态度如何,杀掉莱伊的事实已经既成,缓和的漂亮话和谎言都没有必要。

亲手结束了曾经那么深爱的斗牙的生命,用这双手——被震裂的虎口上了药膏,还在隐隐生疼。日益严重的狂气将那只强大如斯的银发雄猫拉进无限的深渊,迷失了心智后的狂暴发作和浴血奋斗的苦战让身为赞牙的他不得不咬紧牙关硬扛。

往日的战斗里都是他以歌声与他心意相通,而这一次不同,他不能歌唱。

“那个时候”的誓言还在耳边,镜湖畔的约定和厮杀如同成型的茧,将他们牢牢地捆绑在一起,直到终结之时降临。

 

而现在,这个时刻已经到来了。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随着死亡的躁动鼓点,慢慢沉沦为回忆。

 

闭上眼睛,记忆犹新:刺裂血肉的声音,几近疯狂的吼叫和狂笑,伴随最后一击来临的那种心脏停止跳动的静止感……撕开身体的疼痛连同刀刃的冰凉在脑海里炸裂。柯诺尔睁开眼睛,发现巴尔德已经离开了。

从他没醒来时,偶尔透过眼皮的光影就告诉他是巴尔德在照顾自己。苏醒后他更是尽心尽力,断断续续地告诉他他被商队带回蓝闪的事情,却不旁敲侧击地询问发生在他身上的详细隐情。

在发现周围植被有厮打和被破坏的痕迹后,一群好心的行商猫循着脚印和新鲜血迹找到了两只倒在血泊里的猫。在确认了莱伊回天乏力后,他们将他就地埋葬;然后将奄奄一息、陷入昏迷的柯诺尔带回蓝闪。闻讯赶到的巴尔德虽然身子骨不复从前的硬朗,在托人将柯诺尔送回旅店后,第一时间便去修缮了坟墓,亲手为莱伊的尸体立起寻认的记号。

 

“也许是他刺偏了,也许是因为你是小型种,流血不多所以没有死。嘛,既然活着,就好好活下去吧。”旅店老板边捶着自己的背边放下锅铲。柯诺尔带着一身刺鼻的药膏味坐在厨房里默默吃着他开小灶做的特殊加餐。

虎纹斑猫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表示出愤怒和鄙弃,更没有提出要为莱伊复仇的打算。他心不在焉地切着食材,将调料罐碰得叮叮当当作响,在旅店内忙进忙出,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难道没有变化吗?阴之月和阳之月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升起和落下,多年前困扰祗沙的虚噬早已成为吓唬孩子的传说。在和平的岁月里,柯诺尔自始至终都相信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可是有些东西一定会是朝着注定的结局去的,没有第二条路。

 

也许,是巴尔德心里明白他和莱伊之间的羁绊不容许背弃;也许,是他早已从蛛丝马迹里知道这一天将会来临,只是选择等待它发生。

 

柯诺尔没有说话,没有告诉他自己这副被黑暗的记忆压迫得喘不过气的身躯在莱伊死后愈加难以抵挡侵蚀。他在恢复到能勉强走动后便执意独自前往镜湖凭吊,原本一天便可轻松往返的路,在他的停停歇歇下格外漫长。

蓝闪的风貌依旧,喧嚣的叫卖街市里带着它一贯的匆匆和热闹。只是,那热闹不属于柯诺尔,他在上路前就拉下兜帽来遮住脸和几乎全黑的耳朵,将勾尾也一并藏在了披风下面。

小路依旧坑坑洼洼,难以下脚,好在并没有碰到多管闲事的猫。走到树林深处时,阴之月已经高悬天空。背靠一棵参天大树,柯诺尔将道标之叶放在小碟的水面上。在换了几个姿势都无法入睡后他干脆抱膝而坐,莱伊还在的时候他总是趴在他的膝盖上或腿上,很快就能入眠。

 

愈合中的伤口传来麻痒的感觉,柯诺尔抬头仰望璀璨星空,默数有多少个夜晚他们在野外度过。迷迷糊糊中,他感受到了有谁在轻轻地抚摸和拥抱他——他是如此熟悉那具身体的热度和气味。尽管眼皮沉重地耷拉着,欢喜的心却像要炸裂开来似的,嘴角也牵出了弧度。

然而,夜夜侵扰他的噩梦如期袭来,让他无法安寐,浑身发汗。浸透血色的记忆化作梦魇,混杂了诅咒和黑暗的力量将他慢慢拖进不见底的深渊,他拼命奔跑,抵抗,在无人的旷野里胡乱挥剑,向着不知道潜伏在哪里的敌人发出威胁的低吼。好几次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迷失在这里,所幸心底尚存一丝清醒——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的、最后的曙光。

 

翌日,柯诺尔在迷糊里挨到阳之月高悬头顶才醒觉。又经历一番挣扎后,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十字架边插着他曾惯用的双剑,剑刃半截入土,半截外露,还带着永不拭去的血锈。柯诺尔半跪在墓前,手指沿着那木纹那剑锋那土石轻轻描画。

莱伊的长眠之处毗邻镜湖,边沿的参差树木交错生长,碧空中的朵朵云彩也一一清晰地映在湖面上。天光明亮,柯诺尔睁大了眼睛望向湖心方向,时痛时好的身体虚浮得失去了正常的质感。

他看见了前方侧身斜睨他的白猫,银色的发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那双凛冽的蓝色眼睛是如此熟悉,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想向他快步跑去——似乎听到了他已经脱口而出的斥责、预见到他将不耐烦地抱起胳膊:

 

“笨猫!”

 

尾巴上的毛因为激动而蓬松起来,他想说些什么,而最终只叫出了他的名字。

“莱伊。”

 

脚下的波纹圈圈漾开,潮湿的雾气弥漫了双眼。

这是永不终结的回忆,在幻想与现实的缝隙里。

 

 

歌声响起,清亮柔美的旋律混合了哀伤沉郁的感情,交织诉说着这一切。柯诺尔翕动嘴唇,字句从喉间飘出,扩散,传到了他们曾经去过的每一处。

 

 

那是悼念挚爱之人的悲歌,是弥留在生之世界的守望者们的倾诉。

 

 

 

 

 

 

 

他运作平衡调节系统已经不是很灵敏的肢体,慢慢走到那只茶色的猫的面前。蹲踞在墓前的他没有发出代表威胁的嘶吼,而是平静地注视着这具未表现出任何敌意倾向的机器人。

 

微风拂过,湖面折射出的微微磷光让这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是你在唱歌吗?”

“是啊。”

“那里躺着的,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喜欢的人和你喜欢的人一样,我也唱过你这样的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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