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间

不良老师爷x不良学生鹤

第十七章

 

“我没白。”大俱利伽罗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以最快的速度捡起原本扔在脚边的书包，低头找起签名用的纸笔。这时大典太光世将手里的墨镜放到钢琴的谱架上，将背着的琴箱小心地靠在钢琴边，然后岔开双腿坐到了偏矮的钢琴凳上。

“老规矩。”他摘下了戒指，随手试了几个音。线条粗硬的手指有着超出预料的灵活度，一串悦耳的乐音如同倾泻的流水般地流淌了出来。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三日月宗近关上房门，拉开了背上琴包的拉链。

 

在学生们不解和震惊的目光里，三日月宗近斜着侧坐到第一排的某张桌子上，离鹤丸国永只隔着一个座位。他微微张开嘴，看着他抱着那把一看就很昂贵的吉他，手上捏好了拨子。在听到他的试音和弹奏后，大俱利伽罗更加坐不住了：“横按和弦，这个人也不是新手。”

“哈？”鹤丸国永闻言，盯着他的侧影看了许久，只觉得脑子有些跟不上。坐在桌子上的三日月宗近更像是微微斜倚着，神态非常自然，弹吉他的动作也很流畅。在不出声地瞄了惊呆的他们一眼之后，他开始调整指型，让弹奏变得更加顺畅。

“他俩是不是拿反了？”烛台切光忠看了看钢琴边坐着的大典太光世，又看了看坐在弹着吉他的三日月宗近，说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大约半分钟后，他们两人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地同时停下了。狮子王忽然用拳头击打了一下手心：“原来如此，斗琴吗！”

髭切与膝丸同时转头看向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激昂的钢琴旋律便不容置疑地迎面扑来，震撼着每一只耳朵的鼓膜。他们从没想过钢琴还可以这样弹奏——即便操持的是古典乐器，大典太光世硬生生地用他那绝对硬核的摇滚风格将它变成了一把扫射全场的重机枪，轰射一般地将他们的听觉一举击溃。

“太……”鹤丸国永只说出了一个字，剩下的“震撼了”尽数都咽了回去。 明石国行从睡梦里惊醒，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阶梯教室里的场景。

大典太光世的手在琴键上急速地敲击，双目紧闭，如同将全身心都交给了这跌宕起伏的无名乐章。鹤丸国永发现自己很难将注意力从正在演奏的他的身上移开，这位赫赫有名的重金属教父在瞬间聚集起他们所有的目光，却又如同浑然不知似地一心沉浸在自己大刀阔斧开辟出的世界里。

 

除了一个人。

 

就像在宏伟的惊涛骇浪之中忽然升起了一片夺目的风帆，柔美到完全属于异质的吉他声寻觅着缝隙闯了进来。鹤丸国永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一旁的三日月宗近，他如同是在这枪林弹雨里唯一毫发无伤的幸运之神，在他们面前悠闲地抱着吉他，拨奏着属于自己的旋律。

乐曲的调子安静而轻灵，音量并不高，然而每一个音都能被他们听得十分清楚，仿佛是三日月宗近压着钢琴每一个琴音的消失终末弹奏出来。他的指法灵活多变，脸上的表情始终保持着平和，泰然自若地平视着前方。鹤丸国永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地盯着自己的老师看了一会儿，注意到他在弹奏之前就把装饰用的眼镜取下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的三日月宗近侧过头，朝他笑了笑，手下没有流露出任何滞涩的感觉。鹤丸国永连忙转过头，避免了和他的对视。吉他的声音仿佛能使心弦一起共振，极轻，极柔，让人忍不住竖起耳朵在轰轰烈烈的钢琴声里去细心捕捉。

不知不觉，大典太光世奏响的曲子已经成为了衬托吉他声的背景，意识到这一点的鹤丸国永心里暗自叫了一句狡猾，然而还是忍不住去倾听。后来居上的柔美琴音已经逼近了占据了主导地位的钢琴，估摸着三日月宗近已经移开了视线，鹤丸国永转头朝他那里看去，默不作声地又偷瞄了几眼他的侧脸。

 

“为什么要在这里做这种事，心血来潮所以在搞即兴比赛吗？”烛台切光忠的小声嘀咕让他回过了神。鹤丸国永这才注意到两边已经结束了，大典太光世的手离开了琴键。然而三日月宗近似乎还意犹未尽地多加了几个音，余音仍然在耳边发散。

“很烂，但是有进步。”大典太光世给出的评价很直接。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三日月宗近笑了笑，依旧抱着吉他坐在那里，语气很平淡：“钢琴不是你那么弹的，别走上偏路。”

“搞什么鬼。”鹤丸国永见他俩忽然又像没事人似地抛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禁嘟囔了一句。他知道三日月宗近的听力很好，而且离得又很近，完全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意思

三日月宗近将吉他横放在腿上，只听坐在后面的髭切问道：“这位是教我们演奏的乐队指导吗？”

“我没有能力教好你们，”大典太光世的声音很低沉，“只是答应了这家伙的请求，提供乐器罢了。”

“不是……这也太谦虚了吧，大典太光世在说自己‘没能力教我们’……”烛台切光忠单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脸上浮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旁的大俱利伽罗霍然站起，他手里拿着一本硬壳笔记本和文具盒里最好的钢笔，几乎是小跑到了那位真人音乐教父的身旁。

“喂，”鹤丸国永试图唤起三日月宗近的注意，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他不忘加上称呼，‘老师’，刚才你们到底是在干嘛？”

“他是和我一起玩过音乐的朋友，正好近期回来休假。我们组建乐队的时间比较仓促，所以就向他借了一下器材，”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回答道，“每次我们见面时都要比较一下彼此的水平，你就当是大人的固定娱乐项目吧。”

“那样的话你弹钢琴，他弹吉他岂不是更好？”鹤丸国永脱口而出。只见三日月宗近摇了摇头：“那样的话永远也分不出胜负，首先我们两个不会认可，无法心服；其次，这世上也没人能判别出正确的结果。”

这样自负的话语让鹤丸国永欲言又止，三日月宗近瞬间的严肃表情被笑容冲淡了：“当然，要是真到了那一步，算我输也行。世上有意义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不想浪费在无休止的等待、纠结和自我怀疑里。”

“所以这次算你们谁赢？”留心到他们全程对话的烛台切光忠凑了过来。这个问题让三日月宗近略一沉吟，然后看向了大典太光世。

 

正在给大俱利伽罗签名的他没有留心这里，在交还笔记本后，大俱利伽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一直都很想学吉他。”

面对着那双沉静的眸子，大俱利伽罗眨了眨眼睛，有些拿不准自己要不要说下去。双手捏紧了自己的笔记本，他压抑住变快的呼吸，说道：“但是它应该不太适合我，想请教一下，有没有什么天赋是必要的……”

“你还活着，”面前的人打断了他，“那就去弹。”

他稍稍张开了嘴，很快就闭上了。大典太光世移开目光，对三日月宗近说道：“其他东西我尽快送来，可以让他们开始训练了。”

“我正有此意。”三日月宗近答道。鹤丸国永见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回避了输赢的话题，暗自“嘁”了一声。这时一把吉他忽然捅到了面前，吓了他一跳：“班长，熟悉一下，它就交给你了。”

“啊？！”鹤丸国永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被直接推到面前的木吉他。虽然对乐器一窍不通，他知道这是一把很好的琴。它的线条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极为柔和圆润，木头的纹理跟色泽温暖漂亮。

“那这次比赛的结果呢？”显然大典太光世没有轻易忘记这回事。三日月宗近轻笑了几声：“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我的学生，你确定？”

他点了点头，然后又将墨镜戴上了。学生们面面相觑，这时看出些端倪的髭切问道：“这是让我们当裁判，裁定你们之间胜负的意思？”

“回答正确，”三日月宗近转身面朝着他们，稍稍扬起了下巴，“同意他赢的人——举手。”

 

刷刷刷的几声，鹤丸国永、烛台切光忠、大俱利伽罗和膝丸高高地举起了手；狮子王犹豫不决，看着前面的几人，又回头去看髭切他们的行动；明石国行在琴声消失后就趴了下去，打起了瞌睡，已经再次徜徉在梦乡。

“兄……兄长？”见髭切岿然不动，膝丸愣住了。然后他慢慢放下手。三日月宗近对着自己的副班长笑了笑，然后看向一脸不甘的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使劲拍了一下大腿，叫道：“狮子王！你也不支援一下的？”

“支援是支援了，放在心里给你们喊加油，”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时候要是选别人，事后肯定会找我们算账的，他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算听他的话他也会找我们麻烦啊！”他愤愤地扭头，又叫道：“髭切，膝丸？你们俩别让我失望？！”

“我倒是没那些顾虑，但是毕竟牵涉到了比赛嘛……总之，我的性格就是喜欢护短的那种，他也算是我们班的人吧。”髭切笑眯眯地给了答复。膝丸低着头，不去看鹤丸国永的脸色。

“好像你再怎样拉票也不顶用了，班长。”三日月宗近看着气急败坏的他。鹤丸国永瞪了他一眼，放弃了叫醒明石国行的打算，在举起左手的同时将右手也举了起来。

“三比三，一票弃权，平局。”大典太光世总结得很坦然，也没向众人道别，径自走了出去。大俱利伽罗如同钉住一般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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