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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乱舞]《时岁记》之 寻(三日鹤)

《时岁记》(三日鹤中短篇)系列目录总集

20190605更新,少量文字和设定做了调整,保留双版本。


【新版(收录在本子里)】

 

睁开眼睛后三日月宗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条长廊边,古拙的景观赏心悦目,依稀与记忆中的某一幕重合。夕阳斜照,院子里的山石与花树斜斜地将影子投到了地上。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狩衣周正,防具灿然如新。笼手的系绳也纹丝未动,仿佛只是从一觉小憩里醒来。

“醒了哦!”他回过头,看到拐角处躲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孩子。他银发金瞳,好奇又欢喜地站在原地盯着他看。见状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伸手朝他招了招,于是他开心地跑过来,厚底足履在木板上踩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一个人在这里?”三日月宗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那孩子站着还没坐着的他高,在听到他的询问后,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神情和相貌都酷似他认识的某把刀,三日月宗近并没有说破。那孩子伸出两只小手,握住他的右手用力捏了捏,又眨了几下眼睛:“陪我玩,好不好?”

身处的陌生之地并非本丸,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灵力的流动与碰撞。腰间悬着的太刀犹未出鞘,他点了点头,笑着问道:“你想玩什么?”

“躲猫猫!”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在两人视线对上时又退了一步。就像是生怕他不知道规则似地,他举起小手认真地比划道:“你闭上眼睛来数数,然后我来躲……找到了就算你赢!”

“可以。”三日月宗近转过头,目光移向了院子正中央那棵郁郁葱葱的樱花树。树干上缠着一圈注连绳,如云如雾的粉色遮蔽了视野和天空。即便闭上双眼,那一瓣瓣纤巧的樱色似乎仍在面前缓缓飘零。这时,他的耳畔响起了他稚嫩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响动。

“你快点数嘛!”那孩子催促道,用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好啊,”三日月宗近将双手放到膝上,隔着袴触到了自己的体温,“一,二,三,四……”

片刻过后,十声已毕。感受着身后的响动,他的嘴角染上一缕笑意:“躲好了吗?”

“我躲好啦!”他听到闷闷的应答声自极近的地方响起,于是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樱花仍在绽放与凋零,那个小孩撩起他的狩衣后摆搭在身上,正蹲在他身后。因为紧张,那孩子连呼吸都屏住了。三日月宗近回过头,带着衣服移动了一小截。他急得连忙“哎呀”了一声,小小地跟着挪动了一步,然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呼吸之间,橘黄色的夕阳就又将他小小的身躯笼住了。站起身的三日月宗近将衣服捋开,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那孩子瞧着他耳畔被余晖染成赤金色的穗子,吐了吐舌头:“被找到啦!”

 

障子门在推动时发出了比想象力更为粗糙的沙沙声,鹤丸国永退出了偏殿。余晖将他的影子折到了墙上,偌大的院子里寂静无声。明明与三日月宗近一道从正门进入这里,在灵力的漩涡中他们迷失了彼此的行踪,睁开眼后,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眼前分明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却又记不得这里究竟为何处。审神者将他们遣送过来时只说有妖怪在此作祟,指派他们调查这栋带有庭院的古宅。和式风格的悠长韵味使它如同一帧在时光里凝缩的剪影,唯有飘落的樱花将这幅带着禅意的画卷染上一层生机。他总觉得角落里有絮絮的人语,却永远听不清楚那吟唱般的语音在说些什么。

莫名地觉得熟悉,但他无法在记忆里找到足够印证的痕迹。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鹤丸国永回过头,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三日月宗近?”

站在那里的却是一个差不多到自己腰那么高的小孩子,他一身深蓝色的狩衣,带着稚气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容。那双犹如夜空般的眼睛眨了眨,并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凝视着鹤丸国永。

“你……”鹤丸国永没有发现面前的人存着恶意。面容酷似三日月宗近的孩子偏了偏头,然后向长廊一端指了指。

“让我过去?”鹤丸国永问道。他“嗯”了一声,然后在他靠近自己时握住了他的手。鹤丸国永一怔,随即觉出了那只小手的温暖。那个孩子的步子不快不慢,于是他调整着自己的步伐,和他并肩向前走去。很快地,他们来到了中庭。他领他走到樱花树旁,先鹤丸国永一步松开了他。鹤丸国永瞧着他,沉声问道:“你借用他的体貌,是想做什么呢?”

被审神者告知有妖物在这里作怪,应当斩杀遇到的不合常理之物。可是面前的孩子并非恶灵,甚至有一种颇为亲切的感觉。以拇指顶着刀镡的鹤丸国永收起了杀意,那孩子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接着稍微动了动嘴唇。

“捉……捉迷藏。”很小的声音带着试探的意味,他抬头看看身后的樱花树,又回头看向了鹤丸国永。

听到对方居然提出了这个要求,鹤丸国永莞尔一笑,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是吗,只是这样就可以了?行,那谁来做鬼呢?”

“我都行。”他的笑容很温和,小手搭上鹤丸国永的脸颊,慢慢地摸着。

鹤丸国永握住了他的小手,轻轻移开,然后站了起来:“好啊,那我来数数,你来躲。”

对捉迷藏的玩法他并不陌生,闭上眼睛后,时不时有花瓣落下,很轻易就能感知到它的气流。一瓣落樱扫过了银白色的睫毛,打断了他的计数:“五——六,七,八……”

在数到“九”的时候,鹤丸国永忍不住将眼皮撩开了一小道缝隙。他能感到那孩子的呼吸一直都在面前,从未离开过。在睁眼时他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一声“十”出口后,他抱起了手臂,看着面前的孩子问道:“不是说好了要玩捉迷藏吗,你怎么不躲呢?”

“因为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他顿了顿,盯着金色眸子里此刻映出的自己,“如果我藏起来,你找不到我,那该怎么办呢?”

“因为这样你就不打算躲起来了吗?”鹤丸国永笑出了声。他摸了摸他墨蓝色的头发,望着他切实表露出担忧的小脸。触手的温软发丝在指缝间滑过,他对那孩子做出了许诺:“放心地去躲吧,我会认认真真地找你的,直到找到为止。”

 

 

这时几声小孩子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一阵比预料中要强得多的狂风席卷了整个庭院,满地的樱花花瓣飞舞到空中,粉色的洪流遮蔽了视线。鹤丸国永紧紧握住他的手,不由得挡住了自己的面门。当樱花散尽之时,他已经置身于一场宴饮之中。楼阁亭台都焕然一新,依稀可以辨认出它们倾颓残破后的模样。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装饰一新的宅子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广迎宾客。只不过他们都是幻影,半透明的身躯令人有一种颇不真实的感觉。绿树繁花全都如同虚饰,目光越过重重人影,鹤丸国永看到了坐在回廊一侧的三日月宗近。在他身边兴高采烈地朝自己挥手的是一个银发金瞳的小孩,乍一看到,鹤丸国永几乎以为那是小时候的自己。

“我们过去吧。”小三日月宗近牵着鹤丸国永的手。三日月宗近也看到了他们,在这虚幻的筵席里,他们四个是唯一的真实。鹤丸国永跟着他向他们走去,三日月宗近也抱起那个孩子走了过来。

“我以为你走丢了,没想到还真是,”鹤丸国永笑着说道,然后打量了周围一圈,“一切都是那位妖怪在搞鬼吧?踏入这里以后就和你失去了联系。”

三日月宗近刚要回答,抱在怀里的小鹤丸国永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他“噢”了一声,将他放到了地上。那孩子的脚刚沾到地,立刻拽住了鹤丸国永身边的小三日月宗近,要将他拉开。鹤丸国永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喂,你真的是我吗?”

他朝大了一号的自己眨了眨眼睛,并不回答,只是冲他笑。两人目送着他们跑到庭院中央的樱花树旁,紧接着,他们的注意力便转向了在场人们的衣着与举止。

 

他们的身形影影绰绰,言语则如同隔了一层水幕,传入耳中时已剩不下许多。鹤丸国永盯着来往的人们,那样的打扮无疑指向了他所经历的那个时代。看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故地重游么。”

“你终于也发现了。”伫立在他身旁的三日月宗微微一笑。两个小孩子围绕着樱花树玩闹了起来,小三日月宗近捂住了眼睛,中规中矩地数着数:“一,二,三……”

天空在不知不觉中从夕照变为晴空,碧蓝如洗的天幕上缀着连绵的云朵,那恰是如同记忆里一般晴朗的好天气。鹤丸国永盯着一张张模糊的脸庞:“那个时候的我还在安达家,被带到这座宅邸赴宴。这是很久以前,不,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次的任务地点……”

“躲好啦!”稚气的声音从树后面传了出来,他转而向那两个孩子看去。小三日月宗近放下手,一眼就看到粗壮的树干后露出的一角白衣。安安稳稳躲在那里的小鹤丸国永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看到,在喊出声后又往里挪了挪。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小鹤丸国永自树后露出了小半张脸,偷偷地看他前往了哪里。见他过来了,一边“哎呀”地叫着,一边围着树迈着小碎步转起了圈,不让他捉到自己。

他没有追着他跑,而是朝反方向迈步,在他冲到自己怀里之前张开了手臂,“嘿哟”一声地将小鹤丸国永抱了个满怀。他的双手拢住了他小小的身体,最外面的羽织外套翻卷了起来。在他的笑声里,小三日月宗近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额头:“找到啦!”

“嗯,嗯!被找到啦!”小鹤丸国永仰起头瞧着他,笑得非常开心。

 

周围的人影开始在欢笑声里变得稀薄,三日月宗近走到两人身边,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了他。笑闹声逐渐小了下去,小鹤丸国永歪了歪脑袋,将脸埋到了小三日月宗近的臂弯里。

“我们曾经作为刀来过这里,在此处相遇,于此地相识,”三日月宗近望着他们两个,目光沉静,“汝等只是彼时残留的幻影,是魔障。那个年代的我们只是铁器,并未显现出人形。所有一切都是障眼法,而令此身显形于此的灵力源自——”

樱花树的枝杈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响,阵阵异常的沙沙声令人不安。靠在小三日月宗近怀里的小鹤丸国永抬起手,去接自上而下飘落的花瓣。那片粉色穿透了他的掌心,他“咦”了一声,然后举到面前细看。

目光穿过半透明的手指,他看到了走过来的鹤丸国永。他向他伸出了小手,脸上的笑容单纯而活泼。鹤丸国永将他几乎已经变得不可见的手掌轻轻托住,两个孩子的身形霎时间化作了无数的樱花花瓣,在散落到地上之前,那些盈盈的粉色便被骤然而起的狂风吹散了。他缩回手,看向面前三人合抱也无法合围的大树。头顶的樱丛深处发出了深沉的奇怪声响,如同一声在耳畔响起的悠长叹息。

鹤丸国永瞬间抽刀出鞘,与视线相齐的几瓣樱花被削作两半,沿着光洁的刃面落下。三日月宗近清朗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他亦一手持刀,一手持鞘,缓步走上前,直至与他并肩:“这棵树年代久远,怕是从我们相见之时就存在于此,吸取天地精华而有了灵性。还原出这番情景、能在此作祟的妖物——自然就是它了。”

“怪不得审神者说这里已经是妖怪出没的灵界,真没想到,作为中心的这棵树竟然已经历经千载春秋,”鹤丸国永举起手中的刀,对准了面前的树干,“感应到我们的存在,所以凭借似是而非的灵力印迹认出了我们。难怪我觉得他们俩的气息并非恶类,原来是借由我们的灵体进行了共感。”

“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呢?”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鹤丸国永没有回答,手起刀落,三日月宗近与他一道同时斩断树干上绑缚的注连绳。化为三段的它悠悠然然地坠了下来,灌注其中的灵力全然逸散殆尽。

 

 

光鲜的绳索在落到根系的土地之前便化作了灰烬,眼中的天空慢慢暗了下来。再度睁眼之时,一轮新月已经挂上了树梢,夜樱映着月光缓缓飘零。周围一片断壁残垣,两人站在树下,四周始终一片寂静。时不时落下的片片花瓣更将这一切衬得祥和安宁,三日月宗近收刀入鞘:“走吧。”

“就这样回去吗?”鹤丸国永转向了他,“审神者让我们……”

“她只说了调查此处,原因现在也已查明,”他安然答道,“毕竟是见证了如此岁月的生灵。既然没有下令务必斩杀,我还是希望能放它一条生路。”

闻言鹤丸国永略一点头,随即将刀收回鞘里,与三日月宗近一道走出庭院。这时他以余光忽然瞥到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跑过,不由得怔住,转头朝那里看去。

一切都似乎是自己的幻觉,定睛细看时,身后只剩下一片普通废墟。三日月宗近见他停下不走,伸手掸落鹤丸国永肩上的花瓣,然后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然而就在这时,鹤丸国永低头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径直朝外走去:“走吧。”

“需要这样匆忙么?难道是在忧虑如果晚归,本丸里的诸位又会着急?”三日月宗近跟上了他的步伐。

他心情甚好地任鹤丸国永牵着自己。鹤丸国永瞄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笑意:“我只是担心万一真的在这里将你弄丢了该怎么办,那棵树应该相当欢迎你在此久留,毕竟救了它的命。”

“留下它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愿,”三日月宗近微笑着看着他,“难道你不也这么想吗?”

“可能吧。或许它确实见过那个时候的我们,和还只是刀的你与我邂逅一场……所以我才无法下手,”鹤丸国永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更可能是因为安逸的生活过得太久,我们连身为刀的‘斩’的本性都被人的感情所蒙蔽。这样下去怕是终有一天刀刃蒙锈,不在被人所用。”

“倒也不必如此丧气,回去之后可以通过对战手合来平复心情。”三日月宗近瞥了一眼他的侧脸。

“好,”鹤丸国永看向了前方,远处的山峦的凝视线条在月色下叠出了阴影,“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在那个时候真的与你玩起捉迷藏,大概情形也就和这样差不多吧。要是身为天下五剑的你愿意当鬼,我肯定会使出浑身本领,藏在谁也躲藏不到的地方去——诶,你觉得这个游戏怎么样?虽然富于童心不合年龄,要是我们真的玩上一局,结果究竟会如何呢?”

话音未落,手上传来了不轻不重的力道,于是鹤丸国永不再说话。三日月宗近朝他笑了笑:,柔声说道:“我已经找到你了。”

鹤丸国永下意识地抽了抽自己的手,然而三日月宗近握得很紧,不允许他逃离。他眨了眨眼睛,看着不为所动的三日月宗近,然后笑了出来:“嗯,对,找到了。”

 

夜空中群星璀璨,相扣的十指不再分开。蜿蜒的足迹印在时光长河的沿岸,在月光下越发清晰。



————————我是新旧版本的分隔线————————


【旧版(网络连载)】


 睁开眼睛后他发现自己坐在长廊边,古拙的景观赏心悦目,依稀与记忆中的某一幕重合。夕阳斜照,院子里的山石与花树斜斜地将影子投到了地上。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狩衣周正,笼手的系绳纹丝未动,仿佛只是从一觉小憩里醒来。

“醒了哦!”三日月宗近回过头,看到拐角处躲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孩子。他银发金瞳,好奇又欢喜地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他微微一笑,伸手朝他招了招,于是他开心地跑过来,厚底足履在木板上踩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一个人在这里?”三日月宗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那孩子站着还没坐着的他高,在听到他的询问后,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神情和相貌都酷似他认识的某把刀,三日月宗近并没有说破。那孩子伸出两只小手,握住他的右手用力捏了捏,又眨了几下眼睛:“陪我玩,好不好?”

身处的陌生之地并非本丸,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灵力的流动与碰撞。腰间悬着的太刀犹未出鞘,他点了点头,笑着问道:“你想玩什么?”

“躲猫猫!”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在两人视线对上时又退了一步。就像是生怕他不知道规则似地,他举起小手,认真地比划道:“你闭上眼睛来数数,然后我来躲……找到了就算你赢!”

“可以。”三日月宗近转过头,目光移向了院子正中央那棵郁郁葱葱的樱花树。树干上缠着一圈注连绳,如云如雾的粉色遮蔽了视野和天空。即便闭上双眼,那一瓣瓣纤巧的樱色似乎仍在面前缓缓飘零。这时,他的耳畔响起了他稚嫩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响动。

“你快点数嘛!”那孩子催促道,用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好啊,”三日月宗近将双手放到膝上,隔着袴触到了自己的体温,“一,二,三,四……”

 

片刻过后,十声已毕。感受着身后的响动,他的嘴角染上一缕笑意:“躲好了吗?”

“我躲好啦!”他听到闷闷的应答声自极近的地方响起,于是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樱花仍在绽放与凋零,那个小孩撩起他的狩衣后摆搭在自己身上,正蹲在他身后。因为紧张,他连呼吸都屏住了。三日月宗近回过头,带着衣服移动了一小截。他急得连忙“哎呀”了一声,小小地跟着挪动了一步,然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呼吸之间,橘黄色的夕阳就又将他小小的身躯笼住了。站起身的三日月宗近将衣服捋开,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那孩子瞧着他耳畔被余晖染成赤金色的穗子,吐了吐舌头:“被找到啦!”

 

 

幛子门在推动时发出了比想象力更为粗糙的沙沙声,鹤丸国永退出了偏殿。余晖将他的影子折到了墙上,偌大的院子里寂静无声。明明与三日月宗近一道从正门进入这里,在灵力的漩涡中他们迷失了彼此的行踪,睁开眼后,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眼前分明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却又记不得这里究竟为何处。审神者将他们遣送过来时只说有妖怪在此作祟,指派他们调查这栋带有庭院的古宅。

和式风格的悠长韵味使它如同一帧在时光里凝缩的剪影,唯有飘落的樱花将这幅带着禅意的画卷染上一层生机。他总觉得角落里有絮絮的人语,却永远听不清楚那吟唱般的语音在说些什么。

莫名地觉得熟悉,但他无法在记忆里找到足够印证的痕迹。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鹤丸国永回过头,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三日月宗近?”

站在那里的却是一个差不多到自己腰那么高的小孩子,他一身深蓝色的狩衣,带着稚气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容。那双犹如夜空般的眼睛眨了眨,并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凝视着鹤丸国永。

“你……”鹤丸国永没有发现面前的人存着恶意。面容酷似三日月宗近的孩子偏了偏头,然后向长廊一端指了指。

“让我过去?”鹤丸国永问道。他“嗯”了一声,然后在他靠近自己时握住了他的手。鹤丸国永一怔,随即觉出了那只小手的温暖。

 

那个孩子的步子不快不慢,于是他调整着自己的步伐,和他并肩向前走去。很快地,他们来到了中庭。他领他走到樱花树旁,先鹤丸国永一步松开了他。鹤丸国永瞧着他,沉声问道:“你借用他的体貌,是想做什么呢?”

被审神者告知有妖物在这里作怪,应当斩杀遇到的不合常理之物。可是面前的孩子并非恶灵,甚至有一种颇为亲切的感觉。以拇指顶着刀镡的鹤丸国永收起了杀意,那孩子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接着稍微动了动嘴唇。

“捉……捉迷藏。”很小的声音带着试探的意味,他抬头看看身后的樱花树,又回头看向了鹤丸国永。

听到对方居然提出了这个要求,鹤丸国永莞尔一笑,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是吗,只是这样就可以了?行,那谁来做鬼呢?”

“我都行。”他的笑容很温和,小手搭上鹤丸国永的脸颊,慢慢地摸着。

鹤丸国永握住了他的小手,轻轻移开,然后站了起来:“好啊,那我来数数,你来躲。”

对捉迷藏的玩法他并不陌生,闭上眼睛后,时不时有花瓣落下,很轻易就能感知到它的气流。一瓣落樱扫过了银白色的睫毛,打断了他的计数:“五——六,七,八……”

在数到“九”的时候,鹤丸国永忍不住将眼皮撩开了一小道缝隙。他能感到那孩子的呼吸一直都在面前,从未离开过。在睁眼时他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一声“十”出口后,他抱起了手臂,看着面前的孩子问道:“不是说好了要玩捉迷藏吗,你怎么不躲呢?”

“因为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他顿了顿,盯着金色眸子里此刻映出的自己,“如果我藏起来,你找不到我,那该怎么办呢?”

“因为这样你就不打算躲起来了吗?”鹤丸国永笑出了声。他摸了摸他墨蓝色的头发,望着他切实表露出担忧的小脸。触手的温软发丝在指缝间滑过,他对那孩子做出了许诺:“放心地去躲吧,我会认认真真地找你的,直到找到为止。”

 

 

这时几声小孩子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一阵比预料中要强得多的狂风席卷了整个庭院,满地的樱花花瓣飞舞到空中,粉色的洪流遮蔽了视线。鹤丸国永紧紧握住他的手,不由得挡住了自己的面门。当樱花散尽之时,他已经置身于一场宴饮之中。楼阁亭台都焕然一新,依稀可以辨认出它们倾颓残破后的模样。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装饰一新的宅子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广迎宾客。只不过他们都是幻影,半透明的身躯令人有一种颇不真实的感觉。绿树繁花全都如同虚饰,目光越过重重人影,鹤丸国永看到了坐在回廊一侧的三日月宗近。在他身边兴高采烈地朝自己挥手的是一个银发金瞳的小孩,鹤丸国永几乎以为那是他自己。

“我们过去吧。”小三日月宗近牵着鹤丸国永的手。三日月宗近也看到了他们,在这虚幻的筵席里,他们四个是唯一的真实。鹤丸国永跟着他向他们走去,三日月宗近也抱起那个孩子走了过来。

“我以为你走丢了,没想到还真是,”鹤丸国永笑着说道,然后打量了周围一圈,“一切都是那位妖怪在搞鬼吧?踏入这里以后就和你失去了联系。”

三日月宗近刚要回答,抱在怀里的小鹤丸国永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他“噢”了一声,将他放到了地上。那孩子的脚刚沾到地,立刻拽住了鹤丸国永身边的小三日月宗近,要将他拉开。鹤丸国永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喂,你真的是我吗?”

他朝大了一号的自己眨了眨眼睛,并不回答,只是冲他笑。两人目送着他们跑到庭院中央的樱花树旁,紧接着,他们的注意力便转向了人们的衣着与举止。

 

他们的身形影影绰绰,言语则如同隔了一层水幕,传入耳中时已剩不下许多。鹤丸国永盯着来往的人们,那样的打扮无疑指向了他所经历的那个时代。看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故地重游么。”

“你终于也发现了。”伫立在他身旁的三日月宗微微一笑。两个小孩子围绕着樱花树玩闹了起来,小三日月宗近捂住了眼睛,中规中矩地数着数:“一,二,三……”

天空早已从夕照变为晴空,碧蓝如洗的天幕上缀着连绵的云朵,那恰是如同记忆里一般晴朗的好天气。鹤丸国永盯着一张张模糊的脸庞:“那个时候的我还在安达家,被带到这座宅邸赴宴。这是很久以前,不,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次的任务地点……”

“躲好啦!”稚气的声音从树后面传了出来,他转而向那两个孩子看去。小三日月宗近放下手,一眼就看到粗壮的树干后露出的一角白衣。安安稳稳躲在那里的小鹤丸国永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看到,在喊出声后又往里挪了挪。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小鹤丸国永自树后露出了小半张脸,偷偷地看他前往了哪里。见他过来了,一边“哎呀”地叫着,一边围着树迈着小碎步转起了圈,不让他捉到自己。

他没有追着他跑,而是朝反方向迈步,在他冲到自己怀里之前张开了手臂。“嘿哟”一声,他将小鹤丸国永抱了个满怀。他的双手拢住了他小小的身体,最外面的羽织外套翻卷了起来。在他的笑声里,小三日月宗近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额头:“找到啦!”

“嗯,嗯!被找到啦!”小鹤丸国永仰起头瞧着他,笑得非常开心。

 

周围的人影开始在欢笑声里变得稀薄,三日月宗近走到两人身边,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了他。笑闹声逐渐小了下去,小鹤丸国永歪了歪脑袋,将脸埋到了小三日月宗近的臂弯里。

“我们曾经作为刀来过这里,在此处相遇,于此地相识,”他望着他们两个,目光沉静,“汝等只是彼时残留的幻影,令此身显形于此的灵力源自——”

樱花树的枝杈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响,阵阵异常的沙沙声令人不安。靠在小三日月宗近怀里的小鹤丸国永抬起手,去接自上而下飘落的花瓣。那片粉色穿透了他的掌心,他“咦”了一声,然后举到面前细看。

目光穿过半透明的手指,他看到了走过来的鹤丸国永。他向他伸出了小手,脸上的笑容单纯而活泼。鹤丸国永将他几乎已经变得不可见的手掌轻轻托住,两个孩子的身形霎时间化作了无数的樱花花瓣,在散落到地上之前,那些盈盈的粉色便被骤然而起的狂风吹散了。他缩回手,看向面前三人合抱也无法合围的大树。头顶的樱丛深处发出了深沉的奇怪声响,如同一声在耳畔响起的悠长叹息。

鹤丸国永瞬间抽刀出鞘,与视线相齐的几瓣樱花被削作两半,沿着光洁的刃面落下。三日月宗近清朗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他亦一手持刀,一手持鞘,缓步走上前,直至与他并肩:“这棵树年代久远,怕是从我们相见之时就存在于此,吸取天地精华而有了灵性。能在此作祟的妖物——自然就是它了。”

“怪不得审神者说这里已经是妖怪出没的灵界,真没想到,作为中心的这棵树竟然已经历经千载春秋,”鹤丸国永举起手中的刀,对准了面前的树干,“感应到我们的存在,所以凭借似是而非的灵力印迹召唤出了那时的我们。难怪我觉得他们的气息并非恶类,原来是借由我们的灵体进行了共感。”

“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呢?”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鹤丸国永没有回答,手起刀落,三日月宗近与他一道同时斩断树干上绑缚的注连绳。化为三段的它悠悠然然地坠了下来,灌注其中的灵力全然逸散殆尽。

 

 

光鲜的绳索在落到根系的土地之前便化作了灰烬,眼中的天空慢慢暗了下来。再度睁眼之时,一轮新月已经挂上了树梢,夜樱映着月光缓缓飘零。

周围一片断壁残垣,两人站在树下,四周始终一片寂静。时不时落下的片片花瓣更将这一切衬得祥和安宁,三日月宗近收刀入鞘:“走吧。”

“就这样回去吗?”鹤丸国永转向了他,“审神者让我们——”

“——她只说了调查此处,原因现在也已查明,”他安然答道,“毕竟是见证了如此岁月的生灵。既然没有下令务必斩杀,我还是希望能放它一条生路。”

闻言鹤丸国永略一点头,随即将刀收回鞘里,与三日月宗近一道走出了庭院。这时余光忽然瞥到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跑过,他不由得怔住,转头朝那里看去。

一切都似乎是自己的幻觉,定睛细看时,只是普通的废墟。三日月宗近见他停下不走,伸手掸落鹤丸国永肩上的花瓣,然后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然而就在这时,鹤丸国永低头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径直朝外走去:“走吧。”

“需要这样匆忙么?难道是在忧虑如果晚归,本丸里的诸位又会着急?”三日月宗近跟上了他的步伐。

他心情甚好地任鹤丸国永牵着自己。鹤丸国永瞄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笑意:“我只是担心万一在这里将你弄丢了该怎么办,那棵树应该相当欢迎你在此久留吧?毕竟救了它的命。”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愿,”三日月宗近微笑着看着他,“难道你不也这么想吗?”

“可能吧,因为它见过那个时候的我们,所以才无法下手,”鹤丸国永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更可能是因为安逸的生活过得太久,连身为刀的‘斩’的本性都被人的感情所蒙蔽。”

“倒也不必如此丧气,回去之后可以通过对战手合来平复心情。”三日月宗近瞥了一眼他的侧脸。

“只要不是捉迷藏就好,”鹤丸国永看向了前方,远处的山峦的凝视线条在月色下叠出了阴影,“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真的是以这个游戏结识彼此的吗?我现在完全都没有印象了。那个很小的你好像只愿意当鬼,还会认真地怀疑我能不能找到他。如果回去以后再玩一次的话,你……”

话音未落,手上传来了不轻不重的反握力道,于是鹤丸国永不再说话。三日月宗近朝他笑了笑:“已经找到了。”

鹤丸国永下意识地抽了抽自己的手,然而三日月宗近握得很紧,不允许他逃离。他眨了眨眼睛,看着不为所动的他,然后笑了出来:“嗯,被找到了。”

 

夜空中群星璀璨,相扣的十指不再分开。蜿蜒的足迹印在时光长河的沿岸,在月光下越发清晰。

 

 

 

本篇设定:

镰仓时代1222年后,作为安达家传刀的鹤丸国永与足利家的三日月宗近在某处宅邸有一面之缘;公元2205年后,某间本丸的审神者委托三日月宗近与鹤丸国永前往该处宅邸,调查妖物作祟的传闻。

 

 

很想写一个兜兜转转过了一千年他们又重新找到彼此的故事。

樱花树月老树一开始是想安排砍掉作为结尾,爷鹤拿着一枝带有灵力的残枝回本丸移植,来年又可以看到它。后来觉得……这树的设定可是树龄一千年啊!就这样被砍了,怪可惜的,而且又见证了他们最初的相遇……就改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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