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时岁记》之 知味（三日鹤）
厨房里传来的切菜声密集而清脆，砧板上整齐排列的新鲜食材按照各自的适用性被有序地切割成片，成块，成条。腌渍用的坛子和罐子整齐地摆在料理台上，其余的调味料也一应俱全：甘葛，味噌，盐，糖，醋，酱……热腾腾的火焰舔舐着锅底，蒸饭用的大锅已经泛出了香甜的米饭味，丝丝清香从特意留出的小缝里钻出，很快就溢满了整个厨房。
今天审神者照例排了一批刀剑男士做全本丸的饮食值日，清洗的步骤已经结束，经过分摘后去了老叶的绿叶蔬菜青翠鲜嫩，各种肉类自带的腥膻味也用加了调味料的料酒浸泡以去除。一切都在指挥之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主菜和汤的材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午饭下锅的时间掌握得刚刚好。当热油的第一声嗤啦声响起时，一把小短刀过来通报远征队伍回来的消息。今日审神者没有安排出阵的部队，他们的归来意味着午饭马上就可以上桌。
“米饭已经煮好了，盛过去吧，小心烫到手。”如是说着的烛台切光忠将木头旋成的大锅盖放到了一边。袅袅的热气扑面漫了出来，站在一旁的五虎退和小夜左文字各自后退了一步。他们用干净的饭勺将米饭搅松，装进了预备搬去食堂的木桶里。
收拾和清点碗筷的鲶尾藤四郎与骨喰藤四郎数出了大致的数字，特意多加了几人份的，然后将它们带了过去。兄弟俩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包丁藤四郎与太鼓钟贞宗也帮着拿了两回。当蜻蛉切与岩融共同抬着盛放得满满的味噌煎鳕鱼的深底盆经过走廊时，正好碰上了第一批走向食堂的同伴。随后小狐丸和烛台切光忠合力将十分沉重的米饭搬运了过来，跟在他们后面的小夜左文字拎着一罐混好了海带高汤的茶汁，这是特地为喜欢茶泡饭口味的刀而准备的。
“如果配上海苔和天妇罗的话，应该会更美味。”莺丸对身边的大包平如是说道，两人已经挑了一处位子坐下。
大包平抱起手臂点了点头：“是啊，今天不是那个天下五剑负责午饭当班的吗？他也未必有那么缜密的时候……”
话音刚落，物吉贞宗和太郎太刀走了进来。前者拿着一碟碎海苔，里面缀着煎得金黄透红的虾仁薄片；后者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盆裹着豆皮的高丽菜卷，小心地不让它们在步行的颠簸里散开。包裹着豆皮的菜叶散发着浓郁的蒜香味，走过去的一路上都能听得到称赞声与催促开饭的声音。莺丸含笑地看了一眼悻悻的大包平，随即瞥到了在门口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鹤丸国永匆匆走过长廊，手里拿着一瓶约莫一个手肘那么高的玻璃瓶，包装看上去十分朴实。他径直走向厨房，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阵鲜香。围着围裙的压切长谷部正在烹饪最后一道主菜，经过葱姜末、料酒与酱油等调味品浸制的鸡腿肉在淋上蛋液后裹上一层面粉，他灵巧地用筷子将它们一个个沿着边沿滑进油锅，保证不粘连在一起；然后等表面颜色变到足够深后便及时取出，放到了一旁铺得平平展展的吸油纸上。
金黄酥脆的外壳里包着鲜美多汁的鸡肉，戴着塑料手套的明石国行将稍稍放凉的它们拨进一旁的大碗里，装满一碗就让厨房里没事的人送去食堂，趁着没凉透分给大家。在看到鹤丸国永进来时他抬了一下头，而一旁的压切长谷部则是全神贯注地应对着油锅里的鸡块，并没有注意到他。
站在汤锅边的三日月宗近执着试味碟，正在啜饮味道几乎已经成形的清汤。瓷质的碟面离开了嘴唇，他不出声地舔去了唇上的汤汁，然后转过了身。鹤丸国永“呀”了一声，想要吓他一跳的计划自然破产了，于是笑着将手里采买的东西递了过去：“用土法酿制的柑橘醋，这次审神者让我务必带一点回来。上次和当地人交易过，意外地发现品质很好。”
三日月宗近放下试味碟，接过后微微一笑。他看着连羽织都没脱下来的鹤丸国永，平和地说道：“快去吃饭吧。”
“鹤先生？”折回厨房帮忙的烛台切光忠瞧见了他，出声打了个招呼。见他一身披挂地站在这烟是烟、火是火、现在还在乱飞油星的地方，赶紧劝道：“你快出来，小心烧着衣服。”
“没关系的，我注意着呢。”他如是答道，却也裹紧了外套。耳边这时听到了另一句低声调侃：“鹤的羽毛可要被烤焦了。”
“亏我还为了见你一面而特意赶过来，居然还开这样的玩笑。”他低声说道，拿起三日月宗近尝了一半的碟子，半仰着头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温润的汤汁浓郁香醇，回味里带着一丝甘甜。在放下时，他感到嘴角被三日月宗近的指尖拭过了一圈，面前的人端详着他的表情，问道：“味道如何？”
“可以就着多吃一碗饭。”见他头巾的一角没有捋好，鹤丸国永抬手替他掖了进去。
离开厨房后，他先回到房间将衣服换了下来，离三日月宗近过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他并不急。
午饭进入了尾声，鹤丸国永放下了饭碗和筷子，端起温度正好的汤。在喝的时候他极有分寸地没发出声音，坐在旁边的三日月宗近夹起两人中间的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炸鸡块。食堂里留下的刀剑男士不多，大部分要么已经吃完回去，要么在厨房忙着收拾。
等喝完了汤，碗底在木桌上发出了很轻的“叩”的一声，宣告已经用餐完毕。鹤丸国永看着面前清空的盘子与碟子，说道：“腌渍炸鸡块的汁是你调的。”
三日月宗近不出声地点了点头，嘴角带起了笑容。随即他便听他一气地说道：“味噌鱼的卤和茶泡饭的汁也是教他们按你的配比弄的，还有那个高丽菜卷……”
“那个可不是我做的。”他笑着说道。
“你烧给我吃过，虽然味道不太一样……那个形式和模样——菜叶里面裹上油炸豆腐皮，我没记错吧？”他朝他扬了一下眉毛，得到的是含笑的默认。
作为今天名副其实的厨房值日的领导人，即便公认的好手烛台切光忠与压切长谷部在，碰到认真起来的三日月宗近也是没辙，屈居二线。在深入地了解对方以前，鹤丸国永以为他的烹饪水平和穿衣服一样，都属于不擅长且需要别人服侍的类型，怎么看都是会迷迷糊糊中将辣椒酱与番茄酱弄混的那种纯新手。当他被审神者告知他是一等一的料理好手，抱着的也是难以置信的态度。
“对食材的挑选和调味已至化境，完全是不用担心的大厨级别。虽然本人对料理没有太大的热情，轮到他值日的话那就是全本丸的福音”——起初被这种评语吓到然后抱着“很厉害吗”的心去试了试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在与三日月宗近共事过一次后，鹤丸国永对他的印象便彻底改观了。
思绪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鹤丸国永看向了坐在自己旁边的人，他的脸上是很淡的笑容：“怎么，在想什么呢？难道是在钻研菜谱，想做出更胜一筹的口味来打败我？”
“我在这方面可没有立志击败你的决心，别把我树立成厨艺上的假想敌，”鹤丸国永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有好东西吃当然却之不恭，更何况是你做的美味佳肴，多多益善。”
审神者的那份提前拨了出来，由近侍刀单独端去房间。今天的厨房当值者们为全本丸的同伴们做的午饭被一扫而空，就连心里颇有芥蒂的大包平也比平时添了一碗饭。三日月宗近的厨艺着实高超，然而本丸里并没有特意过来拜托他下厨的刀，就连审神者都没有在这方面烦求他做些什么。
对待这位天下五剑，其他人似乎都在尊敬他的同时存着一种莫名的疏离，甚至是隐隐的畏惧。鹤丸国永意识到迄今为止自己虽与他住在一处，大部分时间也只是依着他的性子。这样也有好处，同住在一起不久的他们还在慢慢地磨合彼此的脾气，两下相安。
坐在他身边的三日月宗近的动作一如往常那般闲适，没有回厨房去帮忙洗涤碗筷的意思。鹤丸国永看了他一眼：“用不着去厨房帮忙吗？”
“我的职责已经完成了。”他嚼完最后一口米饭，放下了碗。汤汁香醇，余味温润。
“原来是只要做完菜就可以甩手不管啦？”鹤丸国永笑着将碗摞到一起，自行收拾了起来，“算啦，我来端过去吧，也算是受到了你的招待嘛。”
“这样是在变相责备我吗？”三日月宗近瞧着他。两人虽然情投意合，倒也从来没有逾越过那条从来都看不见的线。
“怎么会呢，我可是很没志气地接受过某人的许多恩惠，这种小事怎么好意思推让。”鹤丸国永一面说，一面将两人的筷子在餐盘边沿摞了摞。私底下的点心和夜宵光是这个月就记得有三四次，他从不央求三日月宗近做，但是他知道他喜欢。
记忆慢慢回溯得更远，他开始追忆自己是何时开始吃三日月宗近亲手做的东西。这并不难，因为在他端出来它时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时他虽然感到惊讶，更多的还是觉得好笑。
三日月宗近看着他嘴角展露出的笑意，问道：“又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也算是吃了许多你做的菜了，”他深吸一口气，吸紧肚子，隔着单衣摸过自己的根根肋骨，“幸好身为付丧神不用担心胖瘦，不然战场上气喘吁吁、形容臃肿的话……”
“这话千万别让审神者听到，”三日月宗近一笑，“小姑娘是很介意这种事情的。”
“我是在说自己，并不是在说她呀。这手美味佳肴真是人间难得，让我天天吃到撑也要说一万个‘愿意’。”鹤丸国永端起收拾好的碗碟们，正待要走时却被他叫住了：“在那些食物里面，你又最喜欢什么呢？”
鹤丸国永停下脚步，他想了一遍，左右挑不出一个能称得上“最”字的。眨了眨眼睛，他笑着对三日月宗近说道：“你尽可以猜，猜中哪个就是哪个。我无意分什么高下，你的每一分心意都值得珍惜。”
秋意缱绻，一夜之间，红枫落了满地。不少叶子随流水漂走，叶面被浸得泛出一层亮光。而池塘的边沿则是聚集了一圈层次分明的红色，一片片都聚作了深浅不一的描边。
苍穹一碧如洗，鹤丸国永半睁开了眼睛，没有看到三日月宗近的身影。身边的被子里只余下了他的气息，他亦不在房间里。些微的困意还在眼皮之间游走，就在他将醒未醒之时，有人推开了障子门。鹤丸国永半欠起身朝那里看去，只见三日月宗近端着一方小碟子。他没有系内番时用的头巾，从这个角度也看不出碟里盛了什么。当他走到床褥边跪坐下来时，鹤丸国永轻轻“啊”了一声。窗外天光明亮，糕点细腻洁白，一看就不是市卖的，他很眼熟。
“我最喜欢的食物……你竟然想起来拿这个……狡猾。”侧躺着的鹤丸国永以手撑着头，斜睨着跪坐在叠席上一脸平和的三日月宗近。银白色的发丝落在臂上，他忍笑忍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不行吗？”三日月宗近将盘子连同三日饼放到叠席上。鹤丸国永望着他打趣道：“没说不行，只是这回还少了些茶水。”
他还记得自己与他结婚之后第三天早上醒来的场景，甫一睁眼就看见了枕旁的糕，而早起的枕边人正在泡茶。三日饼的寓意在他们的年代家喻户晓，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有情人共寝满三个晚上则结为伴侣，然后一起食用这种定情的糕点。
鸟啼啾啾，睡意已无，鹤丸国永披衣坐起，心情竟与那日又有些相似，却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之物。三日月宗近以两指拈起亲手制作出的喜饼，另一只手虚托在其下，送到了鹤丸国永口中。
入口的糕点柔软甜润，他咬断一口，然后看到三日月宗近将剩下的那一半递入他自己的嘴里。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那是要去田间劳作的同伴们。耳鬓厮磨的低语在房间里缓缓漫起，伴微风三四缕，不予他人知晓。
《知味》的其一，这篇分为“其一”与“其二”。
一直以来很想写一点三日鹤相关的平淡的食物札记，我觉得天下五剑也可以有一点人情味的。鹤丸国永喜欢的不仅仅是一把冷冰冰的刀，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给他温暖的三日月宗近。他有人的肢体，人的思想，人的性格，人的反应和人的一切动作与情绪。在吃着对方做的东西的时候，可以很清楚地明白“这个人，在乎我”……【划掉】吃了我做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
以及非常抱歉，这几天很忙，得空的时候会把前面的评论回复补上的> < HPparo新刊肝ing~ 感谢读到这里！
